一盞茶的功夫,青衣一氣即將耗儘。
三個光頭男子互相使了個眼色,顯然都在等待這個絕佳時機,絕對不給青衣更換氣機的機會,氣儘之時便是青衣伏法之時。
氣機轉換之際是武夫捉對廝殺最危險的時候。
青衣自然清楚三人心思,但是此刻,青衣並沒有任何擔憂,反而心神澄澈,進入一種明心見性的境界,天底下的武夫大都如此,越是萬分危急的時候,腦海之中越是靈光不斷。
氣機轉換又如何?
青衣憑借當下明心見性的心境,抵擋三人猛烈進攻,同時,體內氣機更迭,仿佛萬馬奔騰,隆隆作響,一氣之長,猶如江河之水綿綿不絕,可就在這關鍵時刻,一聲淒涼的琵琶聲響起,十麵埋伏,聲聲入耳,身臨其境,仿佛隻身一人,被無數人圍追堵截,四麵八方皆是看不見的重重危機,下一刻,身首異處,都不知道死在何人之手。
一刹那的心神恍惚,令千軍萬馬奔騰的氣機出現一絲凝滯,猶如潮起潮落,剛剛漲起的大潮,還未到達岸邊,便已經落下。
拳,劍,法杖,卻仿佛敵對騎兵,如潮水般襲來。
新氣未生,舊氣耗儘,青衣隻能憑借心神苦苦支撐,瞬間便被三人壓製得毫無還手之力,嘴角流下一絲鮮血,三個光頭男子恨不得立刻擒住青衣,氣機爆發,全力出手,勢必誅殺此獠,以解心頭之恨。
青衣命懸一線之際,一道劍光閃過,宛若流星劃過夜空,奔雷擊穿雲層,人未至,劍氣近,白衣衣袂翩翩,瀟灑入場,一劍逼退三個光頭男子,劍氣淩厲,儘顯風流。
三人都受了一些輕傷,即便是赤裸上身的光頭男子,體魄宛如佛門金剛,也感覺體內氣機凝滯,原本渾身用不完的氣力,此刻卻重得比千斤巨鼎還要重。
一襲白衣飄然而落,站在青衣身側。
“走吧。”
青衣似有不甘,轉身看向院中一人。
此人頭戴冪籬,懷抱琵琶,看不清容貌,但是青衣第一眼便看出她是一個女子,而且還是個絕色女子。
直到此時,女子依舊站在原地,一步未退。
白衣青衣兩人來的突然,去的從容,彌勒教眾無人敢追。
咳咳咳...
青衣一路輕咳,強行更換氣機傷了氣脈。
“怎麼樣?嚴重麼?”
“還好,幾日便可恢複。”
青衣捂著胸口,問道。
“知恭兄,剛剛你為什麼不殺了他們,這些假和尚招搖撞騙,蠱惑人心,愚弄百姓,其罪當死,咳咳...”
白衣歎氣道。
“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若是心無定處,即便給他們一根救命稻草,他們也抓不住,自己想死,難不成還要怪閻王爺?”
“我明白你的意思,隻是...”
白衣打斷青衣。
“救與不救隻在一念之間,我本想救,卻救不了。”
青衣不解。
“知恭兄何意?”
“我察覺到一絲很強的氣機,若是我們兩個再不走,恐怕就真要留下來了。”
青衣大驚。
“難道附近還有高手?是他們口中的活佛?”
“我當時被這絲氣機鎖定,有所察覺而已,隻不過對方似乎有所顧慮,並沒有現身。”
“看來瀚海帝都確實藏龍臥虎。”
“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們就出發,南下建康,如今天下局勢動蕩不安,瀚海帝國北伐鮮卑段氏,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切不可耽誤大事,對了,剛剛一戰,你似乎有所明悟。”
青衣麵帶怒氣。
“我和那幾個假和尚過招的時候,確實有一絲明悟,感覺煉神境的門檻更近了些,若不是那個彈琵琶的女子,我可能已經突破煉神境了。”
“天底下最難的便是修心,心神乃人之主宰,你以為距離煉神境門檻更近的時候,可能是一時錯覺,琵琶聲響,十麵埋伏,你覺得距離煉神境更遠了,實際上卻是最近的時候,你能分清麼?”
白衣一番話令青衣大驚,刹那間的明悟再次襲來,青衣緩緩閉上雙眼,心神之中閃過無數畫麵,恍如夢境,真亦假,假亦真。
突然,青衣想起天龍寺方丈浮屠辯論時所說的一句話。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難道這就是煉神境的門檻?明辨真實虛幻?”
良久之後,青衣緩緩睜開雙眼,整個人的氣質煥然一新,原來是鋒芒畢露,氣衝鬥牛,如今神華內斂,精氣藏身,有了一絲白衣的影子。
“元龍,恭喜你,一隻腳邁進了煉神境。”
“以前我做事確實過於執著了,凡事都要一鼓作氣,不撞南牆不回頭,若不是知恭兄助我一臂之力,我難以達到今日之境界。”
兩人走在夜色之中。
月光如水。
星光點點。
白衣抬頭仰望星空,感歎一句。
“世間哪有長生法,世間哪有真無敵,生死之間,勝負之間,皆是人生。”
兩人朝雲霄樓疾步而去。
背後卻燃起了熊熊大火。
瀚海帝都
鄴城
驛館
此時,龍虎山天師府的老道士正在和一個木訥漢子喝酒聊天。
“毛居士,你家娃娃我看過了,根骨不錯啊。”
木訥漢子一邊喝酒,一邊傻笑,拈起一粒花生扔到嘴中。
“以後說不準能超過你。”
木訥漢子聽到這話更高興了,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再倒一杯,再飲儘。
“毛居士,不是我說你,你這喝酒的習慣不好。”
木訥漢子不明所以,直勾勾盯著道長。
“有道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然是高興事,那這酒就是高興之酒,豈能不給我斟滿?”
木訥漢子終於聽明白道長的話,原來是要酒喝,這真是天下一大奇事,見過有人勸酒,見過有人躲酒,還真沒見過有人主動要酒。
除非是那八百年難得一遇的酒鬼轉世。
木訥漢子給道長斟滿,道長同樣一飲而儘,朋友的孩子日後有出息,自己當然高興,當然要一飲而儘,再斟滿,道長再飲儘,木訥漢子本想再斟一杯酒,老道士卻急急忙忙起身走了出去。
瀚海帝都西側城牆附近火光衝天而起,遠在驛館的老道士首先發現,隻穿了一隻鞋,便跑了出來,一躍而起,如同騰雲駕霧一般,躍上屋頂,隻見遠處,火光映紅了半邊天,濃煙翻滾。
老道士以手作符,以指作筆,匆忙畫了個祈雨苻。
雨師風伯,聽我敕令,風來,雨來。
可是今夜星光璀璨,萬裡無雲,哪裡能祈來雨,風倒是有一些,清風明月夜嘛。
木訥漢子緊隨其後,躍上屋頂,同樣發現了遠處的火光,如此遠的距離都能看到衝天的火光,顯然火勢很大,就在兩人滿臉焦急的時候,天邊不知從哪裡飄來一片厚厚的雲彩,頃刻間,雷聲滾滾,豆大的雨滴從天而降,雨水來的快,去的更快,大火熄滅之後,烏雲很快散去,天上露出半個白玉盤,木訥漢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雖然大火燒了一處房屋,慶幸的是,周圍的屋舍並未被波及。
“道長的道法越來越高了。”
木訥漢子不忘直言相告,頗有諂媚之意,老道長卻神色肅穆,目光從大火的方向轉去天龍寺的方向。
好你個大和尚。
瀚海帝都
鄴城
天龍寺
大和尚左手托著茶杯走進禪房之中,杯中已無茶水。
少年開口詢問。
“方丈,是不是茶水涼了?”
少年剛剛看見方丈將杯中茶水潑灑出去,猜測茶水已涼。
阿彌陀佛
方丈打了個佛號。
一眾少年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唯有老人看到方丈吃癟,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