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指,輕輕捂住了她的雙耳。
這是一個對於長杳來說很難理解的動作。
就好像,他會顧及她還是個單純天真的小姑娘不希望她聽見不好的聲音一般。她身上還沾著血,他明明知道她並非表麵上那般怯懦孱弱。
可他還是會捂住她的耳朵。
這是一種“不論你是怎樣的人,在我眼裡,你都需要被好好保護”的奇怪理念。
而這種理念,竟然出現在一個滿打滿算不過見過三次麵、甚至還稱得上是陌生人的裴韶身上。
長杳棠唇微張,輕輕喘著氣。
小姑娘杏眸像是兔子般睜得格外圓潤,身上儘褪戾氣,隻剩一片深陷於困惑中的無措,迷茫的仰頭盯著少年低斂的眉眼。
裴韶輕笑出聲,指節慢條斯理從她淩亂披散的發絲間穿過,如絲綢般流暢細膩的質感。
最後,那隻修勻寬大的手掌捧住了她的側臉,柔軟的臉頰肉像是糯米團般溫順貼在他掌心,愉悅得讓裴韶不禁彎了眼角。
“真不打算哭會兒?”
長杳回過神,察覺自己還被他以一種庇護的姿態抱在懷裡。莫名的,她耳尖有點發燙,鬼使神差的低頭避開了視線。
“我救你一命,你也救我一命,兩清了。”
“兩清?欠你的我這輩子都還不清。”
“什麼。”
長杳蹙眉,飛速在腦子裡把所有關於裴韶的記憶全部過了一遍。
江南小鎮、青棗樹下,再加上這次。她跟這位命定的“男主”應該沒什麼多餘的交集了才對。那他何出此言?
意識裡一片漿糊,連那些觀眾在激烈的爭吵著什麼都沒心思仔細聽。長杳緩和了呼吸,剛打算抵著裴韶的肩稍微拉開些許距離,耳畔,卻恍惚傳來熟悉的喚聲。
“阿杳。”
「阿杳,求你了。」
這一刻,竟與之前的夢境重疊。
長杳驚疑未定,瞳孔顫動著緩緩抬起頭,少年輕輕鬆開了環抱著她的手。
眼前,年輕的東宮儲君仿佛又恢複成了那副逍遙恣意的閒散模樣。單手支頭,雍容疏懶倚著靠枕,鳳眼半眯,薄唇噙笑。
矜貴倨傲,清儀無華。
仿佛之前所聽見所看見的一切都隻是她的錯覺。
“到謝太傅府了,小小姐早些洗漱休息吧。”
握著掌心不知何時被塞進的小瓷瓶,長杳渾渾噩噩下了車,在謝太傅謝夫人急切擔憂的神情中被簇擁著往裡走。
周遭人說著什麼,她一個字也聽不清。
就好像世界褪色為虛無空洞的蒼白,腦海中反複循環的,竟然是那雙含著哀意的鳳眼。
“杳杳,杳杳,你彆嚇娘。發生什麼事了?!”
“我沒事,娘,爹,你們彆擔心。”
艱難從喉間擠出這幾個字,長杳絞儘腦汁的在一瞬間想好了合理的借口。
“馬車在路上遇到動亂,我跟煙詞走散了。半路上剛好遇見了太子殿下的馬車,我同他說我是謝太傅府家的女兒,他便派人送我回來。”
她仰頭,恍惚去望飛花院內一樹白梨。
有什麼事…是自己忘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