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傅向來精明多疑,但此刻長杳一開口,他就信了九分。
雖沉親王權傾朝野,隻手遮天,甚至隱隱有藐視皇權取而代之的饕餮意圖,但謝太傅心中也沒有絲毫退縮與畏懼。
人家都欺負上門了,難不成還讓整個謝家搖尾乞憐?
“這件事,爹心中自有定奪,至於太子……”
“我跟太子真是半道上遇見的。當時見我被人追殺走在長街神情恍惚,太子殿下天性善良,於心不忍,便順手救了我。”
長杳連忙解釋。
然而聽完她的解釋,謝太傅臉色更複雜了。
“天性善良?你可知那東宮太子是何等人。紈絝恣意,滿腹心機,性格更是自私扭曲,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當年先帝某位養在行宮的嬪妃被人追殺,求到路過的太子身上,馬車都不曾停下直直碾斷了對方一隻手!”
說到這,謝太傅擰眉。
“幾年前宮中就曾有聖上打算廢黜儲君的風聲,但直到現在也一直風平浪靜。這東宮太子,絕對不是好相與的人。”
“爹……”
長杳沒想到看著光風霽月一身白衣的裴韶竟然風評這麼差,明明才不過十九歲,正值少年,謝太傅提起他竟比提起沉親王還要忌憚。
陰暗扭曲?
她怎麼感覺裴韶這人挺好說話,挺愛笑的…
不過紈絝倒是真的。誰家正兒八經儲君像他這樣整日披頭散發到處溜達,還躲彆人家樹上躺著。簡直自在得像是隨心所欲的修士。
話又說回來,堂兄是怎麼跟裴韶認識的?
長杳不著痕跡的從謝太傅那兒套了幾句話,這才得知,在謝容遠中毒雙腿癱瘓之前,他原是指給太子在上書房的伴讀。
隻是後來突生變故……
“杳杳,這幾日你便在府中好生養傷,不必急著去太學館。你爹會加派侍衛保護你,日後必不可能再出現這種情況。”
“女兒知道了,謝謝爹,謝謝娘。你們也早些休息吧,不要因為女兒這點事操勞累著了。”
直到謝太傅與謝夫人離開,長杳仰麵躺在床上盯著床梁頂雕琢的祥雲仙鶴出神,腦子裡還是一片昏昏沉沉的漿糊。
裴韶遞給她那瓶,是傷藥。
明明兩個人沒見過幾次麵,為什麼裴韶總表現得好像跟她很熟一樣?還有,之前做過的夢,那些沒有絲毫印象的記憶到底從何而來。
為什麼他會說,欠她的永遠還不清?
長杳不自覺抬手撫上了胸口的青玉,那種堅硬的微涼質感讓她莫名覺得安心。腦海中,恍惚閃回之前在馬車裡時,他那張美絕人寰精細得無以複加的臉。
他的指腹帶著薄繭,蹭過臉頰也是這種令人安心的微涼觸覺。
衣袖間,沾著青葉冷香。
仿佛將她整個人都攏在他的懷裡…
想到這,長杳耳尖一紅,猛地掀起旁邊的被子嚴嚴實實蓋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