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羅秦相識兩年, 齊璟知道他並非那種落井下石之人, 想想即便告訴他什麼,也改變不了結局,於是隻跟他說了些關於莊進實被押解進京的事。
與他預料的一樣, 羅秦果然沒有提與自己有過婚約的女子, 還是一如既往地研讀書籍, 同時利用閒暇時間教著府裡的人認字讀書。
齊璟見他麵色平靜, 並非作偽, 遂不再去想這件事,隻管關注起刑部審案的進展。
其實, 若說羅秦聽聞這個消息時心中沒有一絲觸動, 那也是騙人的。
隻不過兩年前受到的打擊、經曆的痛苦, 在這兩年的安穩的生活中已經漸漸被對未來的期許所替代。
尤其是隨七殿下去鎮國寺,給自己的父母點了長明燈後, 很多事情就不再擾羅秦心緒了。
奪妻之恨固然叫人倍感恥辱, 但若叫羅秦把此事作為自己奮發圖強的動力, 未免太失其品格。
他誌存高遠,勵精圖治,是想要施展才乾, 報父母生養之恩、老師野陵居士教導之恩、七皇子殿下救命之恩, 皆是為大情大愛。
既與廖氏女無緣分, 在她嫁入莊家之後, 兩人就再不相乾。
羅秦並不會因為她過得好而失望憤恨, 也不會因她受到莊家牽連就感到快意。
相比之下, 他更關注鄧鬆他們聽聞這個消息的狀態。
七皇子殿下從蒙良育幼所帶回來的孩子,父母皆是因為修運河丟了性命,他們與莊進實有不共戴天之仇,聽聞殿下說他決計逃不過懲罰,自然滿心期盼著最後的審判。
鄧鬆年齡稍長,比其他人想得多些,他還記得背棄與夫子的婚約嫁入莊家的女子,但不想叫夫子知道,於是私下裡問了師父劉鬆。
劉鬆聽小徒弟問起,立刻反問道:“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他作為最早到齊璟身邊的暗衛,如今除了負責完成七皇子日常吩咐的事情,還與其兄劉柏一起訓教七皇子麾下暗衛營的新人,十分忙碌。
暗衛不得婚配、沒有子嗣,劉鬆如今尚且隻有一個鄧鬆親傳徒弟,自然看重幾分,見他問起莊府的妾侍,想起羅秦與她的淵源,不禁生疑。
鄧鬆一看便知師父是起了疑心,也知道對方懷疑的是什麼。
他豈會叫師父懷疑自己的羅夫子,於是也不隱瞞,坦誠回答:“當初廖家嫌貧愛富,背信悔婚,還在外傳夫子克親的瞎話,害夫子被人非議,實在可惡至極!如今莊進實倒台,我就想知道廖氏是個什麼下場。”
劉鬆知道他對莊進實、對廖家都有解不開的仇怨,雖然有心勸兩句,但又覺得有仇必報並非錯事,貿然勸他,反而可能叫少年生出執念。
於是,話到了嘴邊,他還是道:“莊家上下會有什麼下場,自有刑部去判案,你隻管好好習武,將來為殿下效命,若是能建功立業,到時候什麼恩、什麼仇都報了。”
劉鬆表明上沒有應徒弟的要求告訴他莊家的事,但他在幫七殿下查探蒙良和京中消息時,還是小心留意了一下這個廖姓的妾侍,誰知道竟然因此查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
齊璟看向自己的暗衛,臉上有一絲驚訝:“你是說,這個小妾在莊進實被押解進京之前,就被送去了莊家的彆莊,後來不見了蹤跡?”
“是的,殿下,據說是招主母不喜,被遣到莊子上去了,後來莊進實舉家被押解進京,因她隻是莊進實兒子的妾侍,算不得莊府親眷,所以徐大人隻叫蒙良的官員繼續追查,就先行離開了。”
徐林益正是陛下派去萊夷半島的欽差,他與五皇子一樣得了密旨,表麵上是去賑災,實則老早就開始對中部各郡展開了暗訪。
此案牽涉眾多,他不可能一直在蒙良收集莊進實一個人的罪證,所以把有些事交給了隨行官員,他自己則和五皇子繼續追查旁的涉案郡縣和人員。
劉鬆剛得到這個消息,立刻就稟報自家殿下,他考慮的是,說不定這個妾侍手上握有更多莊進實的罪證,所以才被莊家送出去躲避朝廷追蹤了。
但慢慢記起上輩子一些記憶的齊璟卻知道,莊家把她送出去,恐怕不是為了藏罪證,而是保全她肚子裡的孩子。
莊進實這次必定會伏誅,嫡係親緣都逃不了被砍頭的命運,莊家好不容易剩這麼一點香火,哪裡有不偷偷保下去的道理。
齊璟雖然不想對婦孺趕儘殺絕,但他知道,一個女子要想躲避朝廷追查,絕對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莊家倒後,一定還有人在幫莊進實。
這幕後的人幫著莊進實,多半不是出於什麼情誼,更可能是有什麼把柄落在莊進實手中,要借此威脅莊進實保守彼此的秘密。
如果他們能順著這條線索,找到那個妾侍的行蹤,說不準還能查出更多涉案的人員,拔掉更多毒瘤。
去打探一個妾侍的消息,原本隻是少年一點睚眥必報的小心思,倒促使劉鬆他們誤打誤撞,找到了彆的線索,實在叫人感歎處處有峰回路轉。
然而,還沒有等齊璟的人找到更多線索,被押解進京的莊進實就為了保命,主動張口把不少人牽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