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俞昭儀的事發生得太突然, 叫齊璟一下失了神。
俞昭儀的棺槨被送回祖籍,卻因宮妃及罪人的身份,根本不能入俞家的祖墳。
連護送她的棺槨並將其下葬的七皇子, 將來也難免受到影響, 但齊璟還是做了。
而這, 應該是他可以為這個生養他的女人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齊璟非常清楚, 父皇之所以對俞昭儀的事秘而不發, 給她留了一絲體麵, 大部分是因為他。
一旦二皇兄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甚至可能埋怨父皇偏袒罪犯,不過父皇也還是這麼做了。
事到如今, 齊璟也不打算對另一個受害者說什麼“聽我解釋”的廢話, 他將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 都跟齊珩說了一遍……包括自己覺醒神武的事情。
齊璟早些時候與父皇商量的時候,兩人就已經談及此事,最後皇帝把要不要說的選擇權交給了齊璟自己。
隻是後來達成共識, 即便要說, 也不能提先祖返魂的事情,隻說是覺醒, 但神武有異。
之所以不能和盤托出, 是因為齊璟這先祖返魂的身份, 對於齊珩來說, 絕不可能是件好事, 很可能叫他從此輾轉反側、再無寧日。
既然齊璟不會跟皇兄爭, 何必讓他把自己看做潛在的、甚至高他一等的敵人。
齊璟說完了話,還是靜靜地看向齊珩,與其說是看他信不信自己,不如說是想求一個答案。
或好,或壞,就是一個答案而已。
就好像他重活一世,執著於那個“到底是誰毒死了他”的答案,他知道了,也報仇了,所以以後會放下,過自己新的生活。
齊珩也一直看著他的眼睛,似乎想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內心。
兄弟倆開始說話之前,齊珩就已經讓內侍退了下去,此刻屋裡隻有兩人,顯得格外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齊珩似乎是坐得累了,乾脆躺了下去。
齊璟想都沒有想,上前去幫他挪走了身後的靠墊,好叫他躺得舒服一些。
當初齊珩從少海回來,重傷未愈,齊璟每天都在珩親王府陪著他,做這樣類似的事情做著也不止一次兩次,兩人早已有了默契。
但這一次,齊璟剛行動完,不知想到了什麼,不禁若有所思起來。
這時候,躺下的齊珩開了口:“你啊,倒是坦誠……”
齊珩說這話的語氣,還有生氣,還有埋怨,但齊璟聽了,並沒有覺得壓抑和沉重。
若二皇兄不信任他,那他剛剛喝完藥、要開始質問他之前,就不會叫內侍退下。
——不叫旁人聽到這件事,是為了不讓俞昭儀的事情被更多人知曉;而對方敢留自己和他獨處,就能說明,皇兄到底是相信他的……
果然,齊珩接著道:“殷栗,你可能還有些印象,原本在清悠殿當差,後來徐誡到了孤身邊,他去了文思殿。”
齊璟腦海裡回憶起一個模糊的身影——自重生後他甚少去文思殿溜達,對於昔年俞昭儀宮中的內官和宮女,印象自然淡了許多。
“咱們那位大皇兄,步步為營,隱藏至深,被他這樣騙過的人實在太多了,所以我們中了招,不是我們笨,而是對方太狡猾。”
大概是這樣的話從齊老七口中說出來才聽起來合理,此刻被二皇子躺著就說出來了,頗有種違和怪異的感覺。
“你看,跟你這家夥待得久了,說話都沒個正形了,”齊珩微微側過頭,看向齊璟:“真擔心小十一跟著你有樣學樣,將來長大了,又是個嘴上不吃虧、叫人直頭疼的。”
齊璟想說點什麼,就像往常一樣,說點俏皮討喜的話,逗逗趣,但最後還是沒能開的了口。
好像剛剛說沉重的事情說得太多了,現在不知道如何說些輕鬆的話了。
床榻上的珩親王等了許久,沒見齊璟接話,似是有些疲憊,遂閉上了眼睛。
又過了一會兒,他閉著眼睛喃喃道:“她是她,你是你……我雖沒看出她藏著的心思,但我相信,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是看得很清楚的。”
其實,剛剛聽到殷栗說起這個驚人的秘密,齊珩第一反應當然是震怒。
仔細思考之後,他滿心都是憤而不平和隱隱的後怕。
不平的是,俞昭儀得到了他母親、外祖、父皇的寵信,得到了他的信任,卻一直包藏禍心,與齊琅狼狽為奸,犯下此等不可饒恕的罪孽。
後怕的是,他就是在這樣陰毒的女人身邊長大的,還把她當成可以依靠的長輩。
若不是俞昭儀心有執念,想叫他們擁有再失去,若不是齊琅和她還想借著珩親王府和安國公的力量製衡老五、老六的勢力,他這個二皇子,可能都活不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