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將手頭上一些緊急的事務處理完畢後,方才抬頭,問道。
“公達莫非有什麼事?”
“拜見叔父。”
荀攸拱手行禮。
再抬頭之時,荀攸那看似癡愚的神色如故,但放空的雙眸卻是驟然一變,顯得深邃睿智,語氣之中透露著難耐的怒火,道。
“叔父就未曾嗅到文書中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嗎?”
荀彧臉上淡淡的笑容緩緩收斂,問道。“公達這是何意?”
“為何不勸阻主公屠城?”荀攸質問道。
“主公心急為亡父報仇,勸之無用。”
荀彧的語氣出奇的平靜,平靜得荀攸忍不住發笑。
曹操下令屠城之時,荀彧確實出言反對了,但荀攸更清楚的是荀彧僅僅隻是走了個形式,實則卻是無動於衷。
“此間惟有你我叔侄二人,叔父又何必裝腔作勢。”
荀攸語氣憤怒地質問道。
“屠城之事,叔父假意勸阻能騙得了旁人。可那軍中的肉脯,叔父莫非又要言不知?”
“程昱那屠夫又領人出營去了,他此去何為,叔父難道不知?”
荀彧抬了抬眼皮子,神色漠然,麵對著荀攸的質問依然是泰然自若。
肉脯之事,荀彧怎麼可能不知道。
以著荀彧的能力,尚在青州之時,便察覺到了程昱在製作肉脯。
不聾不瞎,不配當家。
荀彧知道,但也隻能裝作不知道,默認著那些肉脯都是山中野味的說法造冊登記送入糧倉。
青州鬨黃巾鬨了多少年,許多地方樹皮都被扒乾淨了,哪裡來的這麼多野味?
而荀彧那泰然自若的神態,卻是讓荀攸更為憤怒,道。
“這便是叔父所選的雄主?與屠夫可異!”
眼見荀攸越來越激動,就連聲音也是越來越大。
荀彧平和地道了一句。“公達之才不亞於任何人,外愚內智,有算無遺策之能,唯獨這性子過於火爆剛急。”
“叔父不必轉移話題。”荀攸依然怒不可遏地質問著。
“你看,你還在急。”
荀彧道了一句。
這讓荀攸額頭的青筋都忍不住跳了跳,但也明白繼續這般,荀彧根本不會回答自己。
足足好一陣後,荀攸方才強迫著自己冷靜了下來,恢複著平時那遲鈍癡愚的模樣,直直地盯著荀彧,問。
“侄兒實在不解,叔父為何要輔助曹操。”
而荀彧聞言,停頓了好幾息,方才答道。“無他,可重振漢室者,非曹孟德莫屬。”
“叔父得癔症乎?”荀攸不敬地問道。
荀彧也不惱,笑著答道。“公達以為,亂世群雄有資格取天下者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