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來時空空去亦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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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淅瀝,濺碎的雨點敲打花窗,激起陣陣細碎的啪嗒聲。

容箏並不在屋中,也不知下著這般大的雨他會否被淋成個滑稽可笑的落湯雞。

所幸二人隻是萍水相逢,他哪怕因為手賤偷了彆人錢袋子被扣在哪裡回不來了,也不關她施挽月的事。

她輕輕踢掉小鞋,將目光從窗口收回,然後盤膝坐於床榻上,閉目進入打坐狀態。

未及須臾,有水般柔韌淺淡的光源自她周身盈盈地散放出來,那是師傅授予的內功心法,她每晚都要運行一個小周天來維持功力不退。

它遇水則柔,遇火則剛,進時有如毒蛇迅捷狠辣,退時猶如靈龜刀劍不侵,是一部極為完善且相當縝密的心法,名為《雪有生》。

施挽月翻手掐訣,沉思中意識逐漸陷落,她閉眸時好像又回到了去歲隆冬。那年大雪紛揚,纏擾師傅近三年的大病始終未愈,她跑到屋外給他送酒,抬眸便瞧見他佝僂著身形重重咳嗽的模樣。

“老鬼,”她聽見自己聲音清泠,意識越沉,這聲音便自腦中越發清晰,“寒冬臘月,你不在屋裡好好躺著養傷,跑來屋外煎茶煮雪?”

她看見自己走過去,俯身想要將他從石頭上扶起來,卻被那從漆黑袍袖中伸出的手輕輕攔了。

這手蒼白明晰,骨節錚錚,有些什麼不對勁的念頭在她心中轉瞬即逝,但她未來得及細想,便聽見石諳啞著嗓子喚她。

“阿月,”石諳嗓音沙啞,手又縮回了黑暗裡,“坐。”

她側了眸想去細瞧,卻被那茶爐中升起的嫋嫋白煙遮蔽了視線。白煙揉化了他麵孔,施挽月撇撇嘴把葫蘆一放,乾脆抬袖掃淨了另一塊石頭上的積雪,也隨之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老鬼,你今日一反常態。”她托著腮,腳尖輕輕去踹火堆邊將滅的柴,“一來任由我睡到了晌午,二來也並未催促我起來練功,倒是件十分稀罕的事情。”

石諳病骨支離,換了往常早就嬉笑責罵,今日卻大為反常,不但沒有罵她,反而還將她的名字咬在了舌尖,好似輾轉掙紮了好半晌後,才側了首,輕聲再度喚了她。

“阿月,”她依稀記得石諳攏著黑袍將日益孱瘦的身軀悄悄裹起,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她一個十分刁鑽的問題,“若有一天師傅與你不辭而彆,你可曾想過今後的路要怎麼走嗎?”

這年白雪皚皚,滴水成冰,她從師傅小心試探的話語裡讀出了他對自己無聲的道彆。她想這三年來尋遍的仙藥都是打著漂亮名號騙人的幌子,若有朝一日她還願下山,定要一家一家的打假回去。

雪落無聲,她怔怔地抬手接住了一瓣雪花,然後看著那雪花在自己猶有餘溫的掌心裡融化,也將她的眼眶浸濕了。

她的眼淚“啪嗒”跌進濕漉漉的掌心裡,聽見自己說:“我不要……”

她想說老鬼我不要你死。

卻覺眼前畫麵忽震,漫天的雪落下來,她在動蕩的罅隙裡看見石諳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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