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白骨森森啖其肉(4)(2 / 2)

那年他飲下鴆酒,心死之際卻被衛時楓以一當千帶出了宮去。醒來時便見這人踉蹌背著他,狼狽行走在無人的荒山野嶺裡。

他看見自己一身的血,將這人純色的衣裳都給浸透了,他好似趴在一片移動的血泊裡,隨這人蹣跚的步伐磕磕絆絆地在彤雲中起伏。

“殿下,你、你撐住……”

耳側傳來的聲音微弱,容箏艱難地轉著眼珠,看見他頸側不知何時被印上了梅花狀的傷痕。

“這是長虹軍……”容箏瞧著瞧著,癡癡地笑起來,氣若遊絲地道,“長虹軍的梅花鏢。時楓,五年,五年啊。看見了嗎?好回報。”

衛時楓比容箏年長兩歲,十四歲參軍,十七歲便坐上長虹軍將領之位,五年來他嘔心瀝血,全部身家都賠給了軍隊買裝備,常被人嘲笑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窮將。

這年容箏沒反,他為帶容箏出來,卻是真的反了。

“殿下……我沒事。”衛時楓捂了頸側傷痕,卻有血自指縫間源源不斷地擠出來。他偏還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忍痛冷著臉,斷續地說,“長虹軍也是陛下的軍隊,他們……他們阻攔我出宮,也是應當的。”

容箏微闔的眼睫顫抖,伏在他背上輕笑出了聲,笑著笑著力竭咳嗆出來。

“毒已入骨,你縱使用儘萬般手段吊住了我的命,我也活不下來了。”唇邊咳出的黑漬如此紮眼,讓他心中生恨,他認命般無能為力地歎息一聲,拍了拍衛時楓肩頭,“且讓我去吧。”

“殿下先前與我說,人活一輩子,最不該認的就是命。”衛時楓卻是個犟骨頭,背著他一步步靴子都陷入了土裡,還是硬要往前走,“……我們到池霧山了,殿下,石前輩定有法子救你。”

容箏微怔,也隨他一並抬首看去。

此山四麵環水,雲遮霧繞,那蔥翠的山峰高聳入雲快要頂到了天上去,遙遙地望不見邊際。

“殿下,請原諒我不能再做你最鋒利的槍了。”

雨還沒散去,掛在樹梢頂上搖搖欲墜,間或落下兩滴砸到他輕顫的睫羽。許是被浸進了眼裡,容箏雙目不覺濕紅,闔了闔睫,精疲力儘地問:“你要去哪裡?”

“此去經年,”他聽見時楓的聲音響在耳畔,向來猶如林寒澗肅的聲音裡竟隱隱含了些他讀不懂的釋懷,“臣願您今後鳳凰涅槃,不要再被拘束在那小小的四角之天了。”

容箏驀地察覺出了不對,他掙紮著從衛時楓背上滾下來,輕輕一推——竟然隻是輕輕一推,這曾孤身可媲美千軍萬馬之人,便被他這重傷之軀輕而易舉地推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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