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 陸莫和方崢臉色難看的瞪著陸年。
就算他們沒看見門內發生了什麼, 但自從陸年進門, 擔心方卉情況的這兩人就一直趴在門上探聽。
裡麵斷斷續續聽到的對話, 足以讓他們自己腦補出畫麵。
“陸年,你剛在裡麵乾什麼呢!”
方崢咬牙。
初白在裡麵救他妹妹,方卉生死未卜,這陸年進去居然黏黏糊糊的騷擾初白。
還一路往黃暴方麵發展!
他妹都那樣了,陸年還有心思撩初白,是不是人啊!
陸莫沉默了一會兒,衝陸年開口道:“以前如何我不想多說, 但隻要初白肯救小卉,以後陸家的位置……我不會再與你爭。”
言下之意, 你趕緊滾蛋,彆在這裡妨礙初白救人。
陸年沒理他們, 抱臂靠在門邊等著。
隻有陸莫和陸二爺一直覺得是在和他爭, 他從未在乎過這兩人的舉動。
陸家的位子, 能者居之。
真的能從他手裡搶走的話,他還會高看陸莫幾眼。
至於被聽了牆角什麼的,陸大少根本不在乎。
對於陸年來說,除了他在意的人,其他家夥在陸年眼裡就和路邊的石頭, 地裡的白菜一樣沒區彆。
誰會在意一顆石頭, 一棵白菜的想法。
‘不好意思’這幾個字, 陸年從小到大就從沒體會過。
陸年冷淡安靜的靠著, 這態度把方崢和陸莫氣得夠嗆。
“陸年,你……”
兩人還想說什麼,門內傳來初白咬牙切齒的威脅:“再吵,就都給我滾!”
陸年漫不經心的抬眼掃他們,淡淡的問:“要滾嗎?”
誰要滾啊!
該滾的是你啊!
方崢和陸莫內心咆哮,忍著氣,兩人一聲不吭的也靠牆站著。
三人站成一溜,遠遠看過去特彆喜感。
*
季柏帶著龍組的人上門時,遠遠看到的就是這三隻猶如門神站崗一般的詭異畫麵。
初白的住處布置的有陣法,季柏也是有準備的。
他帶著人裡,有一位算是龍組裡的老人,在陣法造詣方麵比莫南還要精通。
這位老人也沒破陣,不止是借助了什麼法器,領著季柏等人在陣法在轉來轉去,轉了幾圈後,順利走到了公寓門口。
季柏瞅著一溜三個,兩人一貓,門神一樣的將門擋的嚴嚴實實的架勢,納悶的想著。
沒走漏風聲啊。
上頭的命令剛下來,王叔就讓他來‘請’初白了,也是為了趕在其他人前麵,省的有人在其中動手腳。
按理說他應該是第一個到的,這兩人一貓怎麼會比他還快?
還有這是什麼組合,陸年和陸莫?
這兩人不是不和嗎?
不是為了陸家的位子爭得你死我活嗎?
現在這兩人一起堵在門口乾什麼,難道冰釋前嫌,準備當好兄弟了?
那隻黑貓又是誰,亞種人類?
“陸年。”
季柏打了個招呼,簡單的將突發事態說明了下,強調這事不單純,請初白去龍組做客是為了保護她,希望陸年不要阻攔。
陸年冷著臉,半步不讓:“不可能。”
這明顯是想要將初白和魔修打成一類,就算有王老看著,陸年也不可能讓他們帶走初白。
季柏有些頭痛,他就知道陸年會阻攔,所以特意隱秘行動,連人手都沒多帶,誰能想到本該在龍組裡的陸年,這麼巧居然守在初白門前。
陸莫隱晦的往門口站了站。
他沒開口,隻是用行動表明,在救治完畢之前,誰也彆想進去打擾初白。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季柏揉了揉額角:“陸年,陸莫,你們是打算抗命嗎?妨礙執法隻不過是徒勞無功。”
陸年嗤笑,“這種腦子進水的命令?”
這話讓季柏的臉色沉了下來。
和陸年陸莫這種特殊圈子裡的人不同,季柏軍人出身,服從命令是天職。
有時候哪怕接到的命令看起來不可理喻,但身為軍人的他,隻有服從執行這一個選項。
對於陸年的這種嘲諷,就算理智上覺得陸年說的沒錯,但陸年嘲諷上頭,這讓他的臉色徹底變了。
“慎言。”
季柏眼神淩厲的盯著陸年:“上頭有上頭的考量,也許是掌握了我們所不知道的信息,也許是有其他布置。身為下屬,我們隻需要照做就行了。”
“初白和魔修無關。”陸年不為所動。
“我知道,王叔也清楚,所以隻是‘傳喚’她去龍組,走個過場。你信我,我們會好好保護她的。”
季柏低吼,對於陸年的這種性子,真是覺得糟心極了。
陸年這人,當友方那是犀利無比的S級戰力,指哪打哪,好用極了。
但如果站在對立麵,那簡直讓人想要去死一死。
陸年不在開口,懶得和季柏費口舌,他抱臂靠著門,紋絲不動。
季柏吸氣,軟的不行隻能來硬的。
但是地方場合不對,在這種居民樓和陸年動手的話,波及就太大了,不好收場。而且他們這點人,對上陸年外加一個陸莫,沒勝算。
他不動聲色的給身後人比了個手勢,那人微微躬身,準備離開調增援。
隻是才一轉身,就被一隻黑貓抓花了臉。
黑貓掛在那人身上,猙獰的開口:“在我妹沒脫離危險前,誰也彆想走。”
被黑貓襲擊的人大怒。
身為龍組精英,卻被一隻貓偷襲,這讓人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那人抬手就和黑貓撕成一團。
不就是一個亞種人類麼,反天了你!
那個破陣的老人捏著一枚刻著攻擊陣法的玉簡站在一側,神色平靜的等待季柏的指示。
季柏剛想說什麼,忽然見陸年側了側頭,衝陸莫道:“進去放血。”
陸莫:“……”
季柏:“???”
黑貓方崢聽到這話,顧不上揍人了,他撲過來問:“是我妹?”
身後的門無聲打開,陸莫的心跳了一下,轉身就竄了進去。
季柏想跟上,卻又被陸年堵住。
陸年還遊刃有餘的踩住想溜進去的黑貓尾巴,淡淡的道:“都在這等著。”
季柏無奈,隻能絕了衝進去的心思。
看來初白在忙,等忙完了,總可以好好談談吧。
方崢則是炸毛掙紮的吼叫:“放什麼血?輸血嗎?我和我妹血型一樣,用我的血,不許用陸莫那個渣男的!”
“陸年,你給我鬆開,彆睬我尾巴!”
“初白,初白,用我的血。”
也許是嫌棄他太吵,回應方崢的是又被狠狠甩上的門。
*
陸莫進入客廳,整個人就愣住了。
“小卉……”
瑰麗繁複的陣法籠罩之下,是猶如沉睡一般的方卉,她皮膚上的動物紋路沒有消退,反而看起來更加清晰了些。
“這是怎麼回事?”
亞種人類瀕臨死亡會呈現出獸型獸態,如果情況好轉,方卉身上的那些動物紋路應該消失了才對。
“你也是特殊圈子的,自然也清楚亞種人類力量被耗空,就隻有死亡一途。唯一能救她的方法就是將她徹底的由人轉化成妖,以前是體內人類的血脈為主,轉化之後則是血脈中屬於妖族的那部分做主導,新生的妖力才能讓她在這種情況下活下去。”
初白坐在陣法一側,似笑非笑的解釋。
“由人化妖……”
陸莫喃喃的念著這幾個字,滿眼震撼。
“彆裝傻,亞種人類不過是你們強加在他們身上的一個名頭。在他們出現後,想必人類早就將他們研究透徹了。你們自己也很清楚,他們與其說是亞種人類,不如說是血脈稀薄的半妖。隻是力量太弱,不能當做靈獸戰力,滅殺的話又太過於殘忍,這才賦予了他們亞種人類的身份不是麼。”
陸莫抿唇,沒有反駁這個說法。
亞種人類出現最初,引起了高度重視,不止是上頭在研究,就連特殊圈子裡也沒放過。
具有妖的血脈,在人類體內誕生。
人妖混血,這是高層普遍都知道的事。
而且和五大家仙那些還存在的、靠修煉開啟靈智的純種小妖不同,亞種人類是不知道隔了多少代,體內妖血被稀釋到了極致的結果。
誰也不知道世界上的那些普通人體內還有沒有妖血,這些妖血就像是鏽刻在骨子裡的基因,亞種人類不過是基因顯性的結果,能讓人從外觀上一眼判斷出來。
在最初,亞種人類的出現也曾引起過一些恐慌。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是人類普遍的想法。
後來,他們發現亞種人類實在太弱了。
除了優秀的生命力和恢複力,根本無法和記載中擁有通天徹地能力的妖族相比。
這樣的亞種人類與其說是妖,不如說更偏向於人類。
也因為他們如此的弱小,這才讓人們逐漸放下了對亞種人類的芥蒂和防備。
為他們冠上亞種人類的名號,以人類的方式撫養他們,讓他們融入社會,徹徹底底的將自己當成一個人。
同化,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而且一代代的融入人類社會,和人類結婚生子,這些亞種人類體內的妖血會更淡薄,到了最後,不用任何人動手,這些非我族類就會逐漸消失。
這是最為穩妥而且不血腥,不會引起諸多反感的方法。
這麼多年過去,成效是顯著的。
就連許多亞種人類自己都認為他們是人,渴望向往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成為現代社會的一份子。
可現在,竟然有人可以將亞種人類轉變成妖!?
這種手段,堪稱逆天。
“小卉轉化成妖,會不會……”
陸莫有點擔心,如果太過反常,引起上頭或者其他勢力的矚目,那對方卉來說無疑是災難。
“她那麼弱,轉化成妖,和之前也沒什麼區彆,就相當於一次新生罷了。一樣會生老病死,頂多生命力和恢複力比以前稍微好點。”
這種轉化方法和給楚天提純血脈不同,在瀕死之際強製轉化,就算成功,也不過是最低等的妖族。
她體內被激活的妖力血脈全部用來凝結她的第二次生命,未來也不會像楚天那樣有提升空間。
這樣弱小的妖,除了體內是以妖血主導之外,其他方麵和她以前無異。
聽到初白這麼說,陸莫微微放心。
“現在就差最後一步,亞種人類體內雖然有妖族血脈,但卻過於薄弱。強行轉化想要成功的話,需要以血獻祭。喏,吃了這個,然後割吧。”
初白將一顆藥丸和一把小刀扔給陸莫,那刀看起來還是把水果刀。
“這是?”
“補血丹,獻祭可不是一點血就夠了,以獻祭所需要的血量,沒有補血丹可是會死人的哦。當然,如果你害怕或者想反悔也可以,叫方崢進來放血一樣,反正是他妹妹嘛。”
初白笑眯眯的,猶如在看好戲。
陸莫臉色微白,初白的手段聞所未聞。
隻是眼下,他彆無選擇。
是他親手造成小卉目前這個結果,那自然也由他來結束,由他來喚醒她。
這個機會,他不想,也不會讓給方崢!
陸莫一口將那枚丹藥吞了,然後握著刀在左手手腕上割開一個口子。
殷紅的血順著皮膚滴在地上,猶如活的一般,蜿蜒盤旋著向著陣法中心的方卉流去,仿佛在以血滋養著裡麵那個氣息微弱的人。
“小卉。”
陸莫低低的喊了一聲,猛然又割了一刀,讓血滑落的速度更快。
到了後來,受陣法力量的牽引,那些血液還沒落在地上,就淩空被卷著撲向方卉。
陸莫的麵色慘白如紙,就算有補血丹讓他不至於失血過多而死,但失去大量血液後,他的狀態看起來糟糕極了。
*
門外,季柏等人都不是普通人,這濃鬱的血腥味透出來,幾人瞬間都察覺到了。
季柏神色一變,沉聲質問:“裡麵在乾什麼!?”
這麼濃鬱的血味,根本不可能是輸血。
什麼救人的辦法會需要用到這麼大量的鮮血?
看樣子還是活體放血?
這簡直就像是邪門歪道!
本來堅定的相信初白和魔修沒瓜葛,但在這個情勢下,季柏動搖了。
“陸年,讓開!”季柏低吼。
這麼大量失血,陸莫還能活嗎!?
這哪裡是救人,這是殺人現場!
方崢不鬨了,沉默的蹲在一旁。
他厭惡陸莫,恨陸莫毀了他妹妹。
可現在陸莫願意冒著大量失血來救小卉,這讓方崢的心情有些複雜。
光聞這濃鬱的血味就知道放的血不會少。
雖說有初白在大概不會讓陸莫死,但活著感受自己體內的血液流逝,一步一步接近死亡的滋味絕對更難受。
“陸年!”
“放心,死不了。”
陸年終於開口,為了安撫瀕臨爆發的季柏,他勉強補了句:“陸莫是陸家人。”
就算陸莫一直蹦躂的找他麻煩,但隻要陸莫是陸家人,沒有做出背叛陸家的舉動,他就不會讓陸莫死。
季柏聽他這麼一說,也想明白這個道理,在陸年死都不肯讓步的情況下,他也隻能勉強壓著火氣繼續等。
*
屋內,在陸莫覺得眼前發黑的時候,陣法終於不再從他體內汲取鮮血。
靈光閃爍的陣法層層疊疊的籠罩著方卉,幾秒之後,那些血色湧入方卉體內,然後逐漸消失,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初白揮手撤了陣法,歪著頭道:“好了,已經沒有危險了。由人轉妖,她相當於死了一次,所以你和她的命契也斷了。如果你還想要命契,需要重新締結。”
陸莫顧不得聽初白說了什麼,一步一步走到方卉麵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溫熱的,還有呼吸。
她還活著!
“方卉,小卉……”
陸莫開口呼喚她的名字,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
初白端坐在不遠處,神色淡漠的看著這一切。
“小卉,醒醒,沒事了。”
“小卉。”
陸莫將她抱在懷裡,低聲不停呼喚。
懷裡的人終於緩緩睜開眼睛,陸莫一喜,“小卉。”
女孩霧蒙蒙的眼眸看著他,慢慢露出一個笑容,有著南方女孩特有那種溫柔禮貌,卻又帶著一絲疏離。
她舔了舔唇,小心的開口。
“你、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