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自我麻痹」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他們,哦不,你,把自己想要一個所謂完美多金的男朋友,追求權勢和安逸生活的主觀願望,變為是自己在拯救一個孤獨靈魂的救贖。”
沈父緩緩吐出一口煙,繼續道:“你難道不覺得虛偽嗎?我也當然相信,哪怕你沒有遇到阿回,你也能憑借自己改變人生。但你同樣無法否認,你讀再多書,打多幾份工,一輩子不吃不喝也買不到一個配得上送給阿回的禮物。這一點,你自己也清楚。”
池意看著被沈父皮鞋尖輕踹一腳的胸針盒,淡淡道:“沈回不會這麼認為。”
“嗬,連你自己都知道,你所謂滿是真心、親手縫製的禮物配不上他,所以才會去買這麼個東西。”他頓了頓,“貴嗎?不貴。因為隻要是明碼標價的東西,對於他來說都不貴。你既然享受阿回的大方貼心,就決不能否認這些都是來自於我們在過去二十多年裡,為他提供的成長環境。就不要擺出一副,我們做父母的都不了解他,我們都是在操控他人生的態度,因為,你所喜歡他身上的每一個特質,都是我們給的。”
“他喜歡你什麼,你知道嗎?”
池意抬起眼皮,沉默看向他。
“他喜歡你長得好看,喜歡你真誠善良,不羈又自由。但這些太容易被取代了,也太輕易地被很多東西打敗。如果你真的了解阿回,你就該知道,他絕對不是被情愛遮住眼睛,分不清輕重緩急的人。”
沈父站起身,把玩偶扔到池意懷中,說:“現在,你和我一起出去。看看,沈回是會走到你身邊,將他帶去介紹給他的朋友、商業夥伴,還是會裝作沒看見你。畢竟,我說太多,都不如他自己的態度來的明確,不是嗎?”
“不用。”
沈父沒想到池意會乾脆果斷地拒絕自己,有些意外地回過頭。
“我從來沒有要求過沈回要為了我轟轟烈烈的出櫃,況且,這是一個商業性質的聚會,我更不會要求沈回一定要將我以「男朋友」身份介紹給所有人。”
池意走到沈父身前。
“沈回愛我,我很清楚的知曉這一點。他所給予我的幫助和物質,都不過是他的愛所衍生出來的附屬品。的確,我接受得惶恐,但隻要知道,那隻是他愛我的一種方式,我就不會抗拒。伯父你說得對,我的愛對比起來的確顯得「廉價」,但隻要沈回不這麼認為,我也不會這麼想。”
池意深深鞠了一躬,再度站直時,麵帶微笑,平靜道:“伯父您說得有道理,但隻要沈回愛我,至於,那些是我的幻想也好,自我麻痹也好,我都全盤接受。我先走了,伯父再見。”
“等等。”
池意聽見聲音停了一瞬,卻依舊沒打算留下,他握著門把手順時針轉動——
“那如果,隻是在我們麵前呢?”
“什麼意思?”
“將男朋友介紹給自己的家人,並不算什麼「轟轟烈烈」的出櫃。相反,這是一個所謂「深愛」伴侶的人,應該做的最基本的事情。”沈父走到池意身旁,“你覺得,他會這麼做嗎?”
池意看向他。
不得不說,這個問題的答案實在是過於誘人,猶如從地底爬出的怪物觸手,緊緊拽住池意拖向欲望深淵。
——想要和沈回光明正大站在一起,一直都是他內心深處無論如何都無法填飽的猛獸。
他太想要知道這個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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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意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的竹灣村。
他的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如一尊雕像,靜靜地站在未開燈的房間中。
當最後一縷夕陽順著方窗爬進時,他的手指抽動一下,像是波動水麵的漣漪般,地上的斑駁光影瞬間變得細碎。
“喵。”
一哥閒庭信步般悄聲踱到池意腳邊,它昂頭看了看池意,沒再如往常般齜起牙,反而用柔軟的身體蹭著他的褲腿,最後趴上他的腳背。
“喵。”
池意蹲下身,伸出還在顫抖著的手,慢慢撫著它的毛發。
“喵。”
一哥前爪攀上池意的膝蓋,稍硬的貓須掃過他的臉頰,刺破一顆顆淚珠。
夜深了,月光照得香樟葉墨綠亮堂,可站在枝枝葉葉下的沈回,卻像是月色裡最濃的一筆陰影暗處。
他望著小樓裡,還亮著的一扇方窗。
牆麵上的人影被拉得有些扭曲變形,卻依舊看清他時不時抬手拭臉的動作。
直到天光漸亮,窗裡的燈光才熄滅。
沈回收回眼,沉默離開。
高架、隧道、紅綠燈...在他的餘光和後視鏡中出現又消失,就像是老舊放映機中的默片般,隻是男主角並沒有誇張的肢體動作,他如常將車鑰匙交給敬禮的門童,走過大堂,坐上電梯。
沈回將外套脫下,掛在一旁,進入廚房。
台麵上,整齊擺滿了未動的食材。
沈回挽起袖子,將一份份蔬菜和肉類扔進垃圾桶;洗淨後的各色莓果被水漬裹了一夜有些軟爛,倒掉時,陶瓷碗壁上還留有嫩紅汁水;冰箱裡的黃油餅底也硬得沒了該有的鬆軟,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