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沉吟了一下,才說:
“雖然按照目前的醫療水平,我們可以最大限度地維持她的各項身體機能。”
“但你要清楚,人的大腦和身體,就猶如電腦主機和終端。”
“你母親的情況跟植物人還不一樣,她的大腦不是休眠了,我查看了她的腦電波,相反,她的大腦異常活躍。”
“但是以她身體的衰竭速度來看,這種程度的大腦活躍度,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這隻能證明,她的大腦在主動不間斷地向身體各終端,發送最高級彆的自毀程序。”
“終端是不會思考的,它們隻會主機要求怎麼做,就怎麼做。”
“哪怕我們給終端打再多腎上腺素,都是治標不治本,蹦躂不了多久的。”
付邵中沉默了,他不是不懂醫生的意思。
但他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他沒辦法承受他和父親一起,親手把母親逼死的負罪感。
“她還能堅持多久?”
醫生回答保守,“如果她仍是目前這種沒有任何求生意誌的話,短則三五天,長則十天半個月……”
付邵中抬手止住他,“好,我知道了。”
“你們做好你們能做的,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
最後,付邵中在天光微亮時,把本應該在監獄裡的章玉雄,也接到了醫院。
章玉雄看見四肢上都纏著繃帶,臉色白得像個死人般的妹妹。
眼眶紅得不像話。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單獨跟她說一會兒話。”
付邵中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又看了看守了一晚上的付家人,無奈地吐出一口氣。
“好,我們出去,大舅,你……你……”
章玉雄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我儘量。”
所有人都退出去後,病房裡隻剩下心跳監測器發出的微弱“滴滴”聲。
章玉雄邁著比鉛塊還沉重的雙腿,慢慢走到病床邊坐下,然後輕輕握著章玉英的手,把頭埋了下去。
沒幾秒,就傳出低低的嗚咽聲。
床單上,也慢慢浸濕了一小片。
付邵中站在門外,透過門上的觀察窗看見這一幕,心裡也挺不是滋味。
他歎息一聲,走進一間空病房,隨便找了張凳子坐下。
一整晚沒休息,他的眼眶酸澀得不行,腦袋也又脹又痛。
好一會後,付邵中仿佛做了什麼重大決定,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隻是等對麵接通後,他的聲音變得無比嘶啞。
“小寶,小姨夫想求你一件事……”
江如寶聽了他的請求,半晌沒有說話,隻能聽見細微的呼吸聲。
付邵中握著電話的手,指骨都發了白,“小寶,她如今四肢俱斷,就算好了,以後也跟個廢人差不多。”
“這樣……還不能抵消你心中的怨嗎?”
“你說,你還想要什麼懲罰,剩下的母債子償,我來替她承擔,好不好?”
江如寶的臉色再也繃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氣。
“小姨夫,你彆這樣,我沒說不救……
他頓了一下,才說:”我把清心蠱交出來就是。”
“解藥提煉方法我也可以告訴你,但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接著,江如寶的聲音冷硬了幾分。
“小姨夫,你應該清楚,她今天承受的這一點傷痛,跟小雪和她父親的幾十年相比,九牛一毛……”
專為飼養蠱蟲而培養的藥人,他們過的什麼日子,不用江如寶說,付邵中也能想象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