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桂秋】月華霜(2 / 2)

灼擁 章鶴柚 6226 字 10個月前

阿白眉心緊蹙,雙唇微顫。這出戲筆力獨扛、鞭辟入裡,與掌故為敵,又何嘗不是一隻撼樹的蚍蜉?

她不能再置桂香棚於不顧。

可這些話她說不出口,因她並不覺得此事有何不妥,若她孑然一身、心無旁騖,定欣然應允。

路雲和扳正她的身體,強迫她直麵自己:“你難道忘了今日之事嗎?”

阿白抬起頭,看到他眼中也積滿了淚水,她咬咬牙,將這一瞬的動搖強壓下去,說出口的是冷冰冰的一句:“我說了不唱,路才人,請自重。”

路雲和呼吸一滯,腦袋無力地垂下,良久複又抬起,他用手在臉上胡亂地抹了一把,聲音低低地說:“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說罷奔跑離去。

他的語氣裡,滿是失望。

經這一遭,酒食到底是忘了買,就連小竹籃也不知所蹤。

阿白失魂落魄、滿身狼狽地回到桂香棚時,已是幾個時辰之後。

莊任氏滿麵陰沉地坐於前院中央,眾仆及伶人們圍繞在她周圍,個個陰沉著臉,如黑雲壓城,令人汗不敢出,連風經過都要放慢速度,壓低聲音。

莊渡毅在人群前方的空地上大踏步走來走去,一壁走一壁破聲大罵著:

“我他娘的早就說過!撿這麼個娼婦回來!把桂香棚搞得一團亂,現在倒好!學了藝,翅膀硬了,我們說的話都不聽了!”......

莊渡毅的怒吼聲響徹瓦子內外,不知情的以為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莊家的家法香寒是見識過的,她鼓足勇氣越眾而出,聲音小而怯:“老、老爺夫人請息怒,許是街上人多,大小姐被人群裹挾著不知到了何處,迷了路,正想法子回來呢。”

“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兒嗎?我讓你說話了嗎?來人掌嘴!”莊渡毅話音甫落,就有一健仆上前,掄圓了胳膊扇在香寒臉上。

小丫頭皮膚薄又弱不禁風,被這心黑手狠的一巴掌扇得眼前一黑,唇角竟落下一行血來。

香寒坐在地上,竟無一人去扶,個個漠視的漠視,鄙夷的鄙夷。

不一會兒,阿白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門口,她狼狽模樣,仿佛剛從戰火中九死一生逃回來。

她低垂著眼,走路東倒西歪,失了魂般,對麵前眾人亦似未聞,一路走到跟前,餘光瞥見地上的香寒,才算是重新活過來,忙蹲身欲關心香寒。

順著香寒眼神的指示,阿白茫然回首,然不待看清,一道黑影劈頭而下,迅捷刮過,掀起電閃雷鳴。

阿白不妨側跌坐在地上,莊任氏這一巴掌幾乎用儘全身力氣,阿白白皙的麵頰上很快浮出一個紅色的巴掌印。

阿白自是反應過來發生何事,低低垂著腦袋,甘願受罰,可香寒是無辜的,她餘光瞥見莊任氏那雙青絲繡鞋靠近幾步,忙傾身擋在香寒身前。

“你去哪了?”莊任氏聲音低沉。

“回母親的話,女兒想著還有不多幾日就要過節了,便隨處逛逛,看看有什麼需要買的。”

“錢媽媽。”莊任氏道:“搜她的身,核賬。”

阿白任由錢媽媽在眾目睽睽之下扒開自己的外衫,人群中不乏有好事者伸長了脖子朝她身體上望著。

錢媽媽搜完對莊任氏道:“回夫人,什麼都沒有。”

“你買的東西呢?錢呢?”莊任氏冷肅盯住阿白。

阿白支支吾吾,東西沒買,還弄丟了竹籃和錢,自是拿不出的。

莊任氏下令:“傳家法。”

幾個健仆聞聲上前,將阿白的胳膊反扭向後死死鎖住,另有一健仆拿來圓墩一方,將她的下巴擱在上麵,以便臉麵朝前。

錢媽媽手持薄木片走上前來,扯住阿白的額發,一下下在她雙頰上扇著。

阿白緊咬牙關,始終不肯哼叫一聲,直到臉麵發麻失去知覺。

啪啪的清脆響聲回蕩在院中,香寒俯臥在地上,雙拳緊握,竭力控製住不叫自己哭出聲來,這一刻,她恨自己的懦弱膽小,不敢替阿白求情。

行刑完畢,錢媽媽鬆開阿白,失去支撐的阿白腦袋無力地垂下,看到幾滴滴落在墩麵上的鮮血。

莊任氏又警告幾句才率眾人離去,壓製阿白的健仆許是覺得不儘興,走時在她左肋上又用力踹了一腳,阿白像塊破布軟軟跌臥在地,看著他們連拖帶拽地拖走香寒。

血肉將發絲糊了滿臉,阿白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活脫脫一具死屍像。

這場鬨劇,最終以扣阿白一年的月錢作為結局。

可是阿白不在乎,她原也不曾見過此物。

<p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