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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窈與張伯對視一眼。
老人皺眉:“我是替你看病的郎中。你腿上有傷,故而我正要替你削去腐肉。”
“受傷?我為何會受傷?”
青年像是剛剛感知到痛楚一般,抬手按了按膝蓋下可怖的傷口。
李窈的眼神順著他的動作落下去,瞧見青年膝蓋下的一片烏青,心中暗暗一驚。
雖然料想到元岐腿上的傷定然不輕,卻沒想到能嚴重到這個地步。
對方似乎注意到了她的打量,抬頭直望過來,眼中一片澄淨,兩顆鴉青色的眼珠子泛著淡淡的冷光,方才那句話擺明是在問她。
李窈下意識垂眼,避開對方的眼神。
“你不記得?”
青年搖搖頭,嘴唇抿得緊緊的。蒼黑的眼睫垂下,在眼下氤氳出了一片黑影。
他皺起眉,一副思慮得極為辛苦的樣子。過了片刻,才茫然道。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他頓了頓,又抬起頭,有些好奇地看著李窈,“是姑娘你救了我嗎?”
此刻青年臉上帶著些懵懂,那雙令他顯得陰鬱的鴉青色眼眸中,隻剩下茫然。
這個人的神情,就像是剛剛被救出陷阱的野獸幼崽一樣,帶著天然的渴慕和期盼。
十分天真,十分無措。
十分想要她承認,救他的就是她。
一點也不像李窈印象中的那個樣子。
“不是!”
李窈的否認來得極快,幾乎在青年聲音落下的瞬間就響起。攏在袖下的手蜷得很緊,她抿唇,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救你的另有其人。不是我!”
青年若有所失,垂頭去戳自己腿上的傷口,“原來如此啊······”
說話的時候,他不住用指尖戳弄傷口中斷裂的木柄,似是把那根嵌在自己身體中的異物當作了什麼好玩的玩具。偶爾指尖繃緊,一個用力,就將那根木柄戳弄地移了位置。
一旁的張伯並不知道兩人在猜什麼啞謎。隻是摸了摸胡子,並不言語。
“張伯,藥湯熬好了,你看看······”
舉著托盤的李宴用肩膀推開廂房的門,看清楚屋中的情景,他臉色就是一黑。
床榻上,青年兩條傷腿露在外頭。
預想中應該乖乖待在屏風外的少女,此刻卻站在床榻邊上,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雖然東南地熱,青原鎮尚且臨海。
每日都有下海歸來的男人光著膀子從街上走過。可是眼前這個人與旁人還是有區彆的,畢竟他與窈娘關係不清不楚的······
“這便是我阿兄!”
李窈聽見動靜,回頭便將李宴牽來,推到自己身前。
她縮著半個身子,躲在兄長的背後,像是遭獵人追捕的野物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靠山。
從頭到尾,床榻上的青年都定定看著她,沒錯過她鬆了一口氣般的輕鬆神情。
他複又抬頭,打量著不遠處那個麵色不大好看的男子。
麵容稍顯稚嫩的少女從兄長背後探出頭來,笑容中終於帶上了幾分真意。
“救你的人是他。”她口氣中有顯而易見的雀躍,明快的笑容將先前自看見他時就湧起的畏懼一掃而空。
青年不經意眯了眯眼,頰上笑容大盛。
“原來是兄台救了在下,可惜在下什麼都不記得。救命之恩,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