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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燈裡昏黃的暖光映照在她的臉上,眼睫下一點水光瀲灩,怔忪著不知道是在望向何處。黛色的長眉糾成一個小結,並不隻安然和樂的樣子。大概心裡是有很多煩惱的。
心裡某個地方輕輕塌了下去,嗶啵一聲,比雪片落在竹葉上還要輕柔。
元岐緩步上前,目光觸及對方麵頰時,鬼使神差,覺得近來待她是有些過分。既然阻礙已經送走,是該在其他地方再來補償她的。
“怎麼不過來?”
他的語氣愈發緩和,沒了慣常的那種傲慢。薄薄的眼皮掀起,兩隻鴉青色的瞳子映著金黃的燈火,模糊之中多出一股溫暖,是仿佛鐵石在大火中化為鐵水的顏色。
李窈抬起頭,眉目舒展開來,隨便小玉墜上的穗子撥了個結。
還是覺得應該有話直說。
“白日不是說好的嗎?”
“說好了什麼?”
元岐語氣平緩。瞧見李窈眉峰重新聚攏,心中卻一下就明白過來。
“如果真是有心,預備正經娶我的話,那麼從現在開始就要弄清楚的。這座小樓當屬誰住的,是你還是我,如果隻是嘴上說說,底下說一套做一套的話,那還不如之前就不答應我。”
李窈垂頭,聲音低低的。
一彎脖頸映著從宮燈裡氤氳出的金光暖光,隱約可見雪白肌膚上光華致致,身影單薄到幾乎能算是可憐。
元岐立在門廊交界處,靜靜的沒有動作,思量了一會兒。
“先不著急走,擺膳吧。”說著他轉頭去吩咐女使,“不必特地預備什麼,照著往日的來就好,隻是加上昨日的那道乾燒大鱔,姑娘喜歡,也擺上來。”
元岐眼光又掠過李窈的臉,“喝了一肚子湖風,就不覺得肚子裡空得很嗎?”
餓倒是其次,就是覺得磨人。
李窈望著敞室裡女使領命離去的身影,暗地裡磨了磨牙,覺得這個人三兩句就把人的心給吊起來了。
先不急著走,所以是預備要走的?
那意思到底是答應還是沒答應?還是說隻是拿來搪塞人的言語,到了該歇息的時候還是要與她歇在一處?
念頭在心裡翻來覆去滾了幾遍,偷望著元岐的眼神就帶出點哀怨。
偏元岐這個時候鎮定的很,麵不改色端坐到了桌案上,幽幽的眼神落在敞室儘頭的宮燈上,一眼也沒有往她這裡瞧。
主人的令傳下去之後。
敞室中的其餘人立刻便動作起來。人影憧憧中,白衣的女使們殷勤地往來著,柔軟的繡鞋踩在鋪著錦繡絨毯的青石磚地上,發出簌簌的輕響。女使們的黑柔的辮尾上束著彩色的絲繩,尾端隨著主人或是轉身,或是停步的動作而翩躚起來,像一隻隻無所依憑的蝴蝶,蝴翅的每一次顫動都抖擻出的雍容之氣。
小女使們捧了各色的珍饈上前,依次在桌案上擺開。
帶著香氣的雪白煙氣一騰起來,李窈就發覺肚子裡空空叫了兩聲。看來是腸胃沒有出息,輕易就在幾道菜色麵前繳械投降,完全不顧心還泡在惶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