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想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沉魚在聽了蕭奕城的解釋後,隻是這樣說道。
蕭奕城聞言微滯,有些不解的看著沉魚。
沉魚抬眼認真看向少年的雙眼。
“假話便是,沉魚心中一點也不生氣,公子能回來便是對沉魚極大的恩賜了。”
“那真話呢?”蕭奕城沒有發現,他已經不自覺的順著沉魚的思緒開始思考了。
沉魚眼睫彎了彎。
“真話便是……”女孩微微頓了一下,在對麵少年的視線忍不住聚焦在她唇上之後,她才繼續道:“公子早上如此迫不及待的離開,沉魚心中是真的有些不好受呢,沉魚還以為公子已經嫌棄沉魚到都不願意多看沉魚一眼的地步了……也有些後悔自己昨日的選擇了。”
聽到沉魚說出後悔二字,蕭奕城心中當即忍不住咯噔一聲,他連忙道:“不是的,我沒有這個意思的,我隻是不太清楚這裡麵的規矩……昨日我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若是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沉魚姑娘教教我……畢竟我不是林昭雲那種人,就算是我前幾年雖然一直都待在邊關,但也是常聽人提起過林昭雲在京城裡的風流名聲的。”
蕭奕城言罷,想了想又道:“父親對我的管教一向很嚴,這種地方也是從來都不讓我來的,昨日也是某位友人約我來此,我以為這裡是個酒樓飯店之類的地方,所以才誤入了這裡的。還有我之所以與林昭雲爭奪……爭奪姑娘,其實也隻是因為他先前總是算計我,所以我昨日剛開始隻是想找他麻煩罷了。”
林昭雲說這些話時倒是沒有什麼複雜的心思,他隻是下意識的想在沉魚麵前表達出自己和林昭雲的不同。
他雖然書讀的沒有林昭雲那個偽君子多,可是他潔身自好,從來都不在外麵亂搞男女關係,也不像林昭雲一樣有著一籮筐的紅顏知己。
蕭奕城下意識覺得,這點對自己很重要。
沉魚看著一臉真誠無辜的蕭奕城,不得不感歎傻白甜有時候殺傷力還是挺大的。
蕭奕城雖然在其他的事情上總是一副單純的模樣,但是他現在說起這些抹黑林昭雲又順便借著林昭雲抬高自己的話,怎麼就那麼——
越聽越順耳呢。
沉魚原本隻是順手把蕭奕城當做對付林昭雲的擋箭牌,但是這會她聽了蕭奕城這些話,心中也是忍不住對蕭奕城的好感更加濃烈了一些。
而且,對於沉魚來說,蕭奕城的身份其實也很適合幫他趕走林昭雲這個討人厭的男主角。
此時的林昭雲還隻是一個遊手好閒的富貴公子哥,而蕭奕城卻是真正手握實權的少年將軍。
蕭奕城看著沉魚不說話的模樣,心中忐忑更甚。
他咬了咬自己發白的嘴唇,道:“所以,姑……沉魚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氣了。”
少年人語氣裡帶上了幾分哀求之色。
沉魚微勾了勾嘴角,臉上帶著些許羞澀之意衝他點了點頭。
蕭奕城便隻覺得自己心中那顆懸起的大石頭在此時才算是落了地。
他望著眼前的女孩,心中漸漸的浮起了一個想法。
***
與此同時,被蕭奕城從回春樓狼狽的趕了出來的林昭雲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蕩了半天之後,最終還是選擇鑽進了另一家他平日裡常去的青樓。
藏香樓裡,幾個眼尖的妓子看到林昭雲熟悉的身影從門外走進來後當即嬌聲招呼起了林昭雲。
“哎呀,林公子今日竟是舍得來了,藍兒這幾天日日思念著林公子,可是連飯也吃不下去呢。”
“琴兒也是,林公子之前不是已經答應了昨日要來聽琴兒彈琴嗎?怎麼琴兒在樓裡空等了大半天,都沒等到林公子啊?”
“還有我……”
“……”
五六個渾身帶著香風的美貌女子一下子就把林昭雲圍在了中間。她們目中皆帶著對林昭雲仰慕之情。
也是,比起旁的來這花樓肥腸滿腦的客人來說,林昭雲可不就比他們強了千倍百倍了。
被這一群女子圍著,林昭雲的臉色也終於是變得好看了一點,方才被蕭奕城打擊了的自信心也找回了大半。
他右手極為自然的攬過身邊一個妓子,調笑道:“是我的錯,讓琴兒傷心了。”
女子聞言臉上不禁浮上了一抹嬌羞之色,渾身柔若無骨的依靠在林昭雲懷裡淺笑著。
其它幾個姑娘看到林昭雲已經選好了人,麵上露出一抹遺憾之色後便極為識趣的又去招呼其他走進來的客人了。
藏香樓老鴇此時則是極為善解人意的讓人帶著林昭雲和琴兒往樓上走去。
兩人鑽進樓上的房間之後,先是一陣悅耳的琴音從房間裡傳出來,琴音響過幾輪之後,外邊的天色便也漸漸的黑了下來。
琴音便漸漸的停了下來,又過了一會之後,有花樓裡的奴婢附耳在林昭雲進去的那間房的房門上偷聽。
在聽到裡麵隱隱約約傳出來的曖昧聲響後,這奴婢便放心的去向老鴇回話了。
而此時回春樓裡,沉魚則是坐在自己房間的窗戶邊上,同蕭奕城一起用著晚膳。
今早蕭奕城幫她把林昭雲趕走之後,沒在她這裡待多久便又急匆匆的離開了回春樓。
與整日裡無所事事的林昭雲不同,蕭奕城哪怕已經從邊關回到了京城,他每日也還是要去蕭將軍名下的演武場,同蕭府裡那些護衛一起鍛煉的。
不過這一次他離開之前特意吩咐了回春樓的老鴇一聲,就害怕對方因為自己的離開又對沉魚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同時他也告訴了沉魚自己晚上會回來陪沉魚一起吃飯。
“公子,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沉魚看著對麵拿著筷子正在走神的蕭奕城,不禁出聲問道。
蕭奕城被沉魚的聲音喚的回過了神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沉魚道:“抱歉,隻是在想一些事情。”
沉魚挑了挑眉:“公子在想什麼?方便告訴沉魚嗎?”
沉魚本隻是順口一問,但是她問完之後蕭奕城臉上那明顯變得不自在起來的神情卻是讓她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點好奇。
蕭奕城咬了咬唇,結結巴巴道:“一些軍營裡的事罷了。”
他在說謊。
沉魚心中霎時間便得出了這個結論,隻是她麵上還是極為善解人意的回答道:“原是如此,那看來沉魚是幫不上公子什麼忙呢。”
少女的嗓音甜甜的,直聽的蕭奕城心中有些愧疚起來。
沉魚姑娘如此單純善良,他這會卻在欺騙她。蕭奕城一瞬間覺得自己實在是可惡極了。
不過他轉念又想到自己白日裡下定的決心,心中又漸漸的安定下來。
沒關係的,等他把所有阻攔在他麵前的事情都解決掉了,他再向沉魚姑娘坦白一切也是可以的。
兩人用完了晚膳,紅梅收掉了桌子上的碗碟,又為沉魚和蕭奕城倒了兩杯熱茶,然後便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房間,把空間留給了沉魚和蕭奕城兩人。
房間裡沒了其他人,沉魚和蕭奕城之間的氣氛卻是變得更加尷尬了起來。
最終,仍然是沉魚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寂靜,“公子今晚要留下來休息嗎?”
見沉魚主動轉移了話題,蕭奕城心中頓時一鬆,但是下一刻聽到沉魚口中問的話,他的心又高高的提了起來。
隻不過蕭奕城一向喜怒不形於色,這會心中哪怕再是翻山倒海,他在沉默了一會之後還是麵色如常的回了沉魚一個字:“嗯。”
蕭奕城家教很嚴,放在往日裡他是斷不敢如此囂張,接連兩日都不回家。
但是蕭府裡唯一管得住他的蕭將軍昨日有事出了城,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蕭奕城便不免任性了一回。
再加上他心中也舍不得再讓眼前的女孩因為他的原因而遭受旁人的流言蜚語,這會會做出這個決定便不難理解了。
沉魚聞言唇角勾了勾,兩人又沉默的相對而坐了一會之後,方才如昨夜那般上床休息。
另一邊,藏香樓內,雲銷雨霽。
林昭雲從床上下來,□□的上半身上滿是女人留下的曖昧痕跡。
“林公子要走了嗎?”床榻上躺著的女人用嬌滴滴的聲音問道。
“琴兒乖,我改日再來看你。”
林昭雲穿一邊穿著衣服,一邊隨意的哄著床上的女人。然後在穿好衣服後便毫不留情的直接離開了藏香樓。
若是往日裡,林昭雲倒是不介意哄一哄床上的女人,與對方郎情妾意一番。
但是今天的他卻是完全都沒有這個心思的。
無它,隻因為方才在與琴兒**的時候,林昭雲腦子裡閃過的一直都是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漂亮的過分的姑娘嬌嬌弱弱的躺在他的身下,充滿愛意的喚他一聲“林公子”。
如果不是蕭奕城,如果不是他從中破壞,沉魚姑娘本來就應該是屬於他的不是嗎?
林昭雲心中有些陰沉的想到。
藏香樓門口,人群來來往往著,外麵天色已晚,但此時卻恰好才是藏香樓做生意的時候。
林昭雲一邊想著白日發生的事情,一邊往外麵走去。
“呦,這不是林公子嗎?今日怎麼來了這裡?不去回春樓了?”
林昭雲的耳邊突然傳來這麼一聲,他尋聲抬頭看去,便隻見平日裡經常與自己鬼混在一起的柳太尉家的大孫子此時正站在自己麵前不遠處。
“柳公子。”林昭雲衝著男子點了點頭。
柳太尉是三朝元老,平日裡又一直得皇帝的敬重,所以對於這位柳家第三代的獨苗苗柳正新,林昭雲往日裡也多是以拉攏為主的。
哪怕對方剛才說的話並不如何讓他高興,他也可以很快便壓下自己心底那點不高興,繼續擺出往日裡對待對方的那副態度。
“我前兩天還聽人說你要參加回春樓那花魁的初夜拍賣,怎麼這會你不去回春樓,跑到這裡來了?我聽說那回春樓這一次的花魁美的跟天仙一樣,你怎麼舍得拋下美人獨守空房的?”柳正新分開人群走了過來,站在身旁繼續道。
他這幅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樣子實在是讓林昭雲無奈極了。要是換做其他人,他早就給對方一個冷臉然後摔袖離去了。
但是林昭雲並不想因為這麼一件事就得罪了柳正新,因此在柳正新問完話以後,他低頭略微沉思一會後隻能選擇揭開了自己的傷疤。
林昭雲滿臉無奈道:“柳公子折煞我了。”
他頓了頓,又歎道:“沉魚姑娘的確美若天仙,隻可惜昭雲技不如人,與沉魚姑娘也是有緣無分。”
柳正新聞言挑了挑眉,追問道:“怎麼回事?聽你這意思你沒拍到?不應該啊?那你倒是說說,誰是此次的勝利者呢?”
林昭雲:“蕭奕城。”
“蕭奕城?”柳正新驚訝的長大了嘴巴,“怎麼會是他?他……他怎麼可能來這種地方。這不可能!”
這倒不是柳正新大驚小怪,實在是他往日裡就沒少聽自己父親拿蕭奕城當例子來教訓他。
在他父親眼中,蕭奕城就是一個有勇有謀,博學多才的少年將軍。這種一聽就跟他們是在兩個世界的“彆人家的孩子”,怎麼可能會像他與林昭雲這種紈絝子弟一樣逛花樓呢。
林昭雲隻搖頭道:“這有什麼不可能的,說不定他蕭奕城本來就跟我們是一類人,隻不過以前一直都裝的好罷了。”
他向來看蕭奕城不順眼,因此並沒有像是柳正新一樣對蕭奕城有著那一層厚厚的濾鏡。
柳正新聞言沉默一瞬,然後有些猶疑道:“可是我聽父親說蕭大人家教很嚴,像是逛青樓這種事,他是向來都不允許的。蕭奕城他現在這樣,要是被蕭大人知道了……唉,算了,反正跟我沒關係,我還要去找胭脂姑娘呢。”
“林兄,我先行一步,咱們就改日再聊。”
柳正新心裡念著自己在藏香樓裡的相好,因此在向林昭雲說了一句後便繼續向藏香樓內走了進去。
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在柳正新離開之後,林昭雲一邊走一邊在心裡琢磨著柳正新方才口中說的那些話。
蕭大人家教很嚴這一點林昭雲是一早就知道的,要不然五年之前他也不會使了一個小小的計謀,就逼的當時與他一樣在京城裡聲名赫赫的蕭奕城直接遠走邊關。
林昭雲眼神閃了閃,他站在原地眺望了一下回春樓所在的那個方向,然後才不再猶豫的向著林府走了回去。
林丞相的府邸在京城東街上距離皇宮最近的地方。
林昭雲回到府中之後即刻便派人喊了府中的管家過來。
“二公子,您有什麼吩咐嗎?”丞相府的管家是個年近五十的男人。
“耀叔,我想請你幫我辦件事。”在屏退了房間裡其他下人以後,林昭雲直接上前兩步走到了管家身邊,抓著對方的衣袖殷切說道。
丞相府管家名叫林耀,是林府的家生子。林昭雲可以說是從小就被對方看著長大,之間的關係一向都很好。
林管家看著林昭雲帶著點哀求之色的麵容,當即點頭道:“二公子要做什麼?”
林昭雲抿了抿唇:“幫我向蕭將軍府上傳個消息。”
林管家聞言愣了一下:“這……二公子您這是要做什麼?老爺與蕭將軍一向不和,這要是被老爺知道了。”
“不會有事的。”林昭雲打斷了林管家的話,他道:“我隻是想讓您幫我找個可以把話傳進蕭將軍耳朵裡的人,耀叔您先彆急著拒絕我,我知道您肯定有辦法的。您放心,我讓您傳的消息絕對跟我爹沒有關係,而且說不定我爹知道了,還會誇我做的對呢。”
林昭雲臉上的哀求之色更加明顯了。
林管家看著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終究還是心軟了,他猶豫著道:“那二公子便說說您要我傳的是什麼消息吧,若是不成,您可彆怪我不幫您。”
林昭雲聞言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鬆快起來。
“當然不會讓您為難,您隻需要確保蕭將軍可以知道這件事就行了。”
他湊到林管家身邊,悄聲把沉魚與蕭奕城之間的事情告訴了林管家。當然在說這件事的時候林昭雲把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給完全忽視掉了。
他隻道:“蕭將軍不是一向都以蕭奕城為榮嗎?結果這次蕭奕城還偏偏就陷進了青樓裡麵,我就不信他還有臉再整日裡炫耀自己的兒子。”
林管家一聽林昭雲隻是想傳達這樣一個消息,此刻心中雖還有些猶豫但到底還是還是應允了林昭雲的請求。
“我知道了,二公子放心,我會派人把這消息送到蕭將軍耳邊的。”
林丞相和蕭將軍不對付已久,因此蕭將軍府中還是有著不少林家安排進去的人的,而林管家恰好就是負責這些眼線的人。
隻是傳達這樣一個消息的話,林管家倒也不擔心林丞相辛苦埋進蕭府裡的暗線會被人發現。
在得到了林管家的答複之後,林昭雲在府中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他吃過早膳之後,便徑直又離開了林府。隻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去其它地方閒逛,而是帶著一大袋銀子直接來到了京城裡最為混亂的西區。
“兩天之內,我要聽到蕭奕城沉迷回春樓妓子的事情傳遍整個京城,做得到嗎?”
有些嫌棄的來到一處破舊的民房裡之後,林昭雲把那個裝著銀子的荷包直接扔到了麵前屋子中間躺著的那個蓬頭垢麵的人身上,而後如此說道。
那看起來年紀不大的乞丐便動作敏捷的從自己躺著的稻草堆上蹦了起來,他伸手撿起林昭雲扔在地上的東西,掂量掂量了荷包的重量,臉上便露出討好的笑容來。
“林公子,咱們也算是老熟人了,我辦事您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去吧。”
林昭雲見此有些嫌惡的往後退了兩步,就像是害怕這小乞丐身上的臟東西會沾到自己身上似的。
他擰了擰眉:“我自然是放心你所以才會過來找你。”
他們兩人在之前便是聯係過不少次的,這人也是替他私下裡辦過不少事的。所以這一次他想給蕭奕城找麻煩的時候,第一時間想起的就是這人。
這人雖然是個乞丐,但在下九流中可以算是消息極為靈通之輩。林昭雲想要讓蕭奕城沉迷妓子這個消息傳遍京城,對方還真是他手裡最合適的人選。
小乞丐點著頭,再次承諾道:“您就放心吧。”
林昭雲這才矜持的抬了抬下巴,下一刻他便轉身直接離開了這裡,一副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下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