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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第一次去話劇社排練是在一個周六。
十二月二十四日,聖誕節,這天出門的人很多。陶玉跟許素雲說自己要去學校一趟時,許素雲正抱著梁家小兒子梁文海在花園裡散步,前麵馮之竹挽著梁振的手臂閒聊。
馮之竹:“阿禮這孩子,上次鬨過之後,再也沒回來了,這周末要不要問下爸媽,接過來吃個晚飯?”
梁振思忖了半天,搖了搖頭。
馮之竹笑:“他性子倔,不懂父母為他付出了什麼,長大後就好了。”
花園很靜,冬天的太陽暖洋洋的,他們的對話陶玉一字不差地聽了去。
要跟他們說,其實今天下午是和去梁置禮一起參加話劇社的排練嗎?
但——說了會不會對梁置禮不太好?
他不是最討厭被人事無巨細地向梁振彙報他的行動嗎?
況且——
她看向梁置禮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這段時日,他的父母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她都看在眼裡。
她的母親為了照顧他整夜整夜的不睡覺,她也看在眼裡。
那梁置禮呢?
有人問過他的想法嗎?
他失去了母親的那一刻,也失去了父親。
陶玉正想著,梁振忽然回頭,把陶玉叫到眼前,麵容很慈祥和藹,他問:“置禮最近在學校怎麼樣?”
許素雲逗弄著懷裡半歲的梁文海,附和道:“玉啊,快跟梁叔叔說說置禮在學校的情況,你梁叔叔可掛心他了。”
陶玉垂在褲腿的手指蜷縮,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根根分明。
許素雲期待的眼神,馮之竹倚著梁振,似笑非笑,時不時穿插著小嬰兒咿咿呀呀的聲音。
這對十六歲的陶玉來說,並不是一個能自洽的場景。
她既不能像母親那樣,早已坦然接受自己的身份,自然而然的和梁振馮之竹站在一個陣營,又不能像梁置禮那樣,對這對老夫少妻表現出來的恩愛直接嗤之以鼻。
青春期莫名其妙的自尊心,驅使她此刻、非常、想要逃離這裡。
最後,她含糊了幾句,在三人略微不解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以至於梁置禮看到陶玉滿麵通紅地跑到學校門口時,蹙著眉,又很快舒展。
原本插在褲兜裡的手都抽了出來,抬手看了下時間。
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刻鐘,“急什麼?”也沒人催她。
陶玉站定彎腰,雙手撐著膝蓋,用力呼吸,過了會才喘過來。
忽然,梁置禮問:“周六不上課,你用什麼理由出來的?”
“啊?”
他怎麼會想到問這個?
陶玉慢慢直起身,吞了下口水,努力平複著呼吸。
心說,他的直覺怎麼那麼準啊?
“我……”陶玉臉上有些赧意,“就直接說學校要補課,然後就,出來了。”
梁置禮輕哼一聲,手重新插回兜裡,轉身,往活動室走。
陶玉急忙跟上,語氣又加重了些,“真的,我說來學校自習,我媽就同意了。”
“為什麼不說是去話劇社?”
陶玉抓頭,“我媽媽不太喜歡我搞這些,她……嗯,不是很理解我想練口語的理由。”
梁置禮腳步一頓,側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