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想活了!”
小中時分,大家都在地裡乾活,淒厲狂顛的女聲突然在安靜的村子上空長長地炸裂開,脹滿附近勞作的人耳朵,緊接著忽高忽低的哭罵聲斷斷續續地傳出。蘭英兩口子也被驚到了,站起來搜尋聲音方向,發現經文中房前場上圍了一些人,還有幾個人在往那裡飛跑。
經文國怕出什麼事,跟蘭英交待一下,放下手裡的鋤頭也飛奔過去了。
老遠就聽到香二娘的叫罵聲,門口圍了一大群人,擠進去看到老二耷拉著頭坐在門前的石階上,香二娘拉著經老太一邊大聲哭罵一邊用力推搡,過會兒趁著香二娘停下歇口氣的時間,經老太一邊抽搐著嘴角一邊把晃蕩半天的身體站定住,順嘴嘟囔了一句什麼,不得了,這一句又把香二娘說跳起來了:“你個老不死的,整天扒牆根,挑禍,等下我哥哥來先把你這個屌嘴給打爛掉!”
經老太一聽放聲大哭起來:“老二,你這個砍千刀的,你不管管她?”
本來軟塌塌縮著的經文中一聽,氣呼呼地站起來,邊走過去邊說:“你就讓讓她,回什麼嘴?不是你躲牆旮旯亂聽話,來挑撥,我們會吵成這樣?現在!你滿意了?你看看這日子像什麼樣子?”
經文中走過去把後背對著經老太,旁邊的人這時才發現經文中身上的的確良襯衫後麵從最下邊到領子被齊整地撕開了,隻剩下領子連著兩塊衣料,風一吹,直往兩邊飄開。
再仔細一看,經文中脖子和後腦勺還紅腫著。
“哇!我看得清清楚楚,她跟小亮乾老子摟在一起……啊……”
“老不死的!你還在造謠?”經老太話沒說完,就讓高她一頭的香二娘拽過來結結實實給甩了一個大嘴巴子,頓時經老太半邊臉又紅又腫,她一邊捂著嘴巴嗚咽著一邊想要掙脫香二娘的鉗製,奈何香二娘不僅高,且壯實,又矮又胖的經老太被她死死拉著胳膊,隻有一隻手臂能動,她狂亂地揮動手臂,香二娘一個不注意真被她手指掃到了胸口,香二娘氣惱了,緊緊鉗著她兩隻手,狠狠地按到地上,左右開工,狠狠抽了兩個脆響的嘴巴。
經老太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雙腿也讓香二娘騎壓著,手被緊箍著,灰白的頭發半散開來,因為臉上淚水未乾,被風一吹有幾縷粘在紅腫的臉上,還有一縷卡在紅腫的嘴巴裡,嗚嗚咽咽地邊訴邊哭,眼睛斜看著經文中,經文中依舊頹坐在門前石階上,頭埋在兩條大腿上。
經文國看到正想上去拉架,站在身旁的蘭英趕緊一把拉住他衣袖,悄悄說:“你上去拉架,二娘子說你母子倆聯起來欺負她,打她,到候怎麼辦?”
“那怎麼辦?就這麼看著被打?老二那個慫樣是指望不上了。”
“你不要出麵,我來拉,我是女的,也是兒媳婦,她不好生出什麼話來的。”經文國握握蘭英的手表示認同,蘭英趕緊擠出人群,一邊喊著:“行了,這麼大年齡了,被你打成這樣,像什麼話?”一邊動手去拉開香二娘,順便在她耳邊又悄悄說了幾句什麼,反正香二娘聽後慢慢鬆手放開了經老太,抱著胳膊站到旁邊。
經老太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喘的眼睛都快翻白了,蘭英趕緊把她拉起來。
經老太襯衫一隻袖子不知何時被撕了一半,身上也滾的灰撲撲的,腦後的頭發亂糟糟和著灰結成幾坨,慘白浮腫的臉上,眼淚鼻涕黏得到處都是,她顧不得這些,想往香二娘撲去,讓蘭英一把拉住悄悄靠近說了幾句。
經老太看了看老二兩口子,又想了想,泛著青腫的眼底滿是悲憤和無奈,心裡的絕望越發收緊,隻好拖趿著鞋,弓曲著脊背,一手撫著腮幫子一手摁在後腰上往家走去,正午的太陽照在她身上,影子縮得更短更圓了,無聲無息緊貼在她的腳下寸步不離。
經文中兩口子也陰沉著臉回去了,人群也在議論聲中漸漸散去了。
“你跟她們說什麼了?怎麼就都放手了?”經文國跟蘭英一邊往家走一邊好奇剛剛拉架的情形。
蘭英笑笑說:“我就問二娘子,老太太真打出事來?她就跑掉了?老太太說的話自己心裡有數,真鬨大了,娘家來人就有用了?老太太我就告訴她,我們肯定不會幫她打架的,這麼多人也不會,她要是覺得能打得過就去上,反正臉已經丟光了!”
蘭英抱起跑過來的小芬繼續說:“剛剛我不費事就勸住架了,你看旁邊多少人在說我們好話?被打得那個死樣子,關鍵時候還不是我們對她好,之後肯定屁都不敢吭一個,我們把她當個人,沒得事三天兩頭給我們發發神經,一點都不念人好!剛剛你要是上去,說不定老二他們怪你多事,老太太還說你不早點出來幫她忙,到時候吃不到羊肉還惹一身騷,我出麵就不一樣了,事情辦好了,她們自己也服氣了,旁邊看的人還說我們好,又能鎮得住老二他們,還不計較老太太的過往,反倒去幫她說情,又體麵又大度!”
說著話就到家門口了,經文國又繞到地裡把農具拿回來,蘭英回家做飯。
因為今天裡子麵子都掙足了,心神通爽舒暢極了,哼著歌擇著菜,正要炒菜時又叮囑小芬去雞窩看看有沒有雞蛋,一會兒小芬兩隻小手各握一隻雞蛋,蘭英接過來高興地親了小芬一口,說:“乖乖,今天給你蒸雞蛋吃。”
小芬聽了高興地手舞足蹈,大聲地笑著。
飯菜做好了,經文國也回來了,一家人開心地吃著午飯,因為心情順暢,把蘭英連晚上帶好的飯菜也都吃的差不多了。
蘭英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說:“要不晚上我們擀麵條吃吧?下午去地裡我順便薅一把香蒜葉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