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時分,小芬洗完澡,噴上防蚊水,因為白天汗流得太多,腦後和後背紅紅的,對著鏡子反手蹩腳地撲上痱子粉,身上頓時清爽舒適極了。
她拿著一把蒲扇邊搖邊出了大門,正好碰到上街回來推著空自行車的蘭英,小芬立刻高興地說:“媽媽,晚飯做好了,我洗過澡了。等你洗過澡,我們吃晚飯。”
蘭英臉上蒸曬的通紅,一身大汗,她架好車,看著小芬:“你去哪?”
“小亮哥哥乾爸爸給他買了新書,喊我去一起看。”小芬邊說邊準備跨步走。
“你怎麼不要臉呢?啊?什麼人的書都看?他乾爸爸是什麼東西?沒聽到你奶奶那天罵那個騷貨?你把身上擦得香噴噴的,還擦這麼多粉,你打算學她去勾人?我一天到晚忙得要死,你怎麼不能讓我省省心?不許去!丟人現眼的忤逆東西!你要是學他媽媽一樣整天勾三搭四的,丟我跟你爸爸臉,我就把你這個倒生子扔前麵大河裡淹死!”
小芬被罵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裡實在不明白哪裡做錯了?媽媽是上街存錢的,怎麼還會發火呢?隻好悶悶地回到院子裡。
蘭英去房間拿衣服準備洗澡,屋裡有些暗,又沒有開燈,大約是什麼衣服一時沒找到,在房間裡摔摔摜摜,罵罵咧咧,終於拿著衣服出來,看到小芬站在那裡扇著扇子,火氣立刻騰上來:“像根木樁子杵那塊!晚飯不曉得裝出來涼?一天到晚儘想些烏七八糟的事,正事不做!”
“早就裝起來涼了,外麵有蚊子,在廚房罩著呢。”小芬回道。
“怎麼?冤枉你了?不服氣啊?”蘭英一下衝過來,抬手一巴掌打在小芬屁股上。
“哎喲!”小芬疼地趕緊跳開,蘭英又是一腳踢到小腿肚上,小芬疼的沒站穩,一下坐在地上,抽抽搭搭哭了起來,蘭英上去又是一腳,嘴裡罵道:“哭什麼哭?你爸爸在外麵做生意,你整天在家裡哭哭泣泣的,找晦氣呢?”
小芬不敢再哭,抿著嘴巴憋住,站起來去洗澡間把身上的灰土擦乾淨,又去廚房把小飯桌和晚飯一樣一樣拿到院子裡來。
蘭英洗著澡,想起今天上街存錢,順便跟老大通了個電話。
本來說好了月底回來的,還有幾天就月底了,結果臨時有事又回不來了,從上次春上走,快四個月了,一天苦到晚,連個說掏心話的人都沒有。
又經常聽到外麵有人說哪家男的出去混出人樣子了,在外麵養小的安家了。
無巧不成書,回來路過加工廠,碰到大嫌嘴幾個打招呼的,結果聽到人家開玩笑:“老大這麼長時間不回來,你就放心啦?不過去看看,不要連兒子都給你生好了……”
“老大才不像彆人家德性呢,在外頭忙生意呢!”蘭英歡悅地騎車走了,聽得身後傳來:“老大是好福氣,娶個老婆是真大度。換人家男的幾個月不回來,早就吵到三當六麵的了。”
“話說回來,真在外頭養兒子也正常,苦出來這個家勢,來個兒子頂住,就圓滿了!”
人都是這樣,自己說閒話時不去想彆人感受,隨便上下嘴唇一碰,自己說的暢快了,聽得人什麼想法才不去管呢。聽的人真計較起來,就一句“玩笑都開不起呀?”打發的乾乾淨淨。
但輪到自己了,身份一轉換,聽到不入耳的閒話時,就對這些話東話西的人有怨懟了,但也隻能心裡悶口氣,畢竟她不像那些沒見過世麵,胡攪蠻纏的罵街婦人。
但鬱在胸中的氣總要撒出來才對,回來看到小芬穿戴整齊,洗得噴香乾淨的,立馬一身的疲憊和偽裝刹那間轟然坍塌,一股酸氣踩碎了理智。
自已生的養的,還能打罵不得?
難不成還能記恨?
真要上天造反了喲!
氣出過了,這會兒泡在澡池裡,反倒說不上因由的孤寂感。
以前希望老大闖出個樣子來,現在混得好了,家裡房子裝修得是村裡最好的,也不為買點油鹽愁錢了,想吃肉上街就能打,年年過年都能買新衣裳。走出去老早就把頭抬得老高,脊梁骨挺得比電線杆子還直,氣場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