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梅生在前麵二十二年基本當她這個女兒是個不能擺脫的債主,卻在最近猛然變得負責起來。他在背地裡幫忙推廣蔬菜,處理債務,聯係林家,協調所謂的仇恨,並且沒有要求任何代價就貢出了自己的《蟲錄》。沈致遠偶爾囉嗦會將這些事情一一道來,她聽在耳中沒有什麼反應,其實心裡卻在冷笑。
周梅生到底做什麼?是一個利益的投機者,還是一個有大愛的父親?
越到後麵,隔閡越重,現實也越來越明白,他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甚至到了今天晚上,她兩次點名,不能這樣離開。而他隻回了一個抱歉。
周臾根本不需要‘抱歉’二字,隻覺得心冷了。和他們這兩個男人一起生活二十二年的女人,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永遠都無法得到一聲抱歉。
周梅生看著她,她沒給他任何表情,視線幾乎穿透了他的身體。他偏頭,閃避了這種赤|裸,輕聲道,“快了。”
身後依然有隱約的哭聲,仿佛昭示了更加痛苦的未來。
周臾回頭看了一下,茫茫的白菊裡,虛假的屍體在微笑,仿佛慶賀一段旅程的結束,歡慶另一段旅程的開始。她對他點點頭,道,“天快亮了,外麵很安全,不必再送。”
“小臾——”周梅生開口。
她停步,收拾心情,道,“周先生,我的店會一直向所有人開啟。你若需要,請在工作日的上午來,備好旅費,滿足你的一切需求。”
說完,她不疾不徐地走出去。所謂人世間,命如蜉蝣,便是無數次的相聚和離彆,沒什麼值得悲傷的。她隻是心疼自己的母親,那個無知的女人,懵懂地接受了一個意外禮物,整個人生被扭曲,直到現在也無法恢複。
周臾轉彎靠著殯儀館的圍牆往外走,直到感受不到周梅生的視線才加快了腳步。
“嘿——”顧明昭站在人行道上,兩手揣在褲兜裡,寬大的襯衫被晨風吹起來。此時路燈還亮著,襯著天光,將他照得玉人一般。他的臉一貫偏冷淡,眼睛如老人深潭一般,似乎看慣了世間悲歡離合,隨便發生什麼都無法撼動。他道,“怎麼半夜出門了?”
她道,“沈致遠昨兒半夜把自己撞死了。”
“出了個昏招。”顧明昭走過來,見她麵白如鬼,伸手摸摸額頭,道,“你有點著涼了?”
周臾點點頭,“回去喝點熱水就好了。”
兩人走在渺無人煙的大街上,偶爾有出租車呼嘯著經過,如此,整個世界仿佛和她沒有關係一般。顧明昭的手很暖,落在她額頭短短幾秒便拿開,但那種舒適的感覺還在。香氣的是涼涼的,皮膚是暖暖的,肉的感覺是軟軟的,無處不妥帖地溫暖她。
他來了,在她難得頹喪的時候。
周臾低頭,看著被路燈找出來淺淺的影子,腳落了上去,踩著了他的影子。
她說,“顧明昭,我有點冷。”
顧明昭穿著一件襯衫,裡麵隻有個背心,但毫不猶豫地脫下來給她披上。她乖乖地站著讓他幫自己扣扣子,鼻尖全是她的味道。不過,他本人瘦弱,露出肩頸後幾乎隻剩一把骨頭被白皙的皮膚包起來,既弱且憐的樣子。也許是看了很多次,被他不動聲色地誘惑了很長時間,又或者是這個早晨心情不好顯露出脆弱來,欲|望驅使她將手放了上去。
她捏了捏他凸出的肩胛骨,道,“好瘦啊,你沒好好吃過飯嗎?”
顧明昭對她笑一笑,沒說話,抬手搭著她的手背,將它拉下來後,便不放了。
周臾覺得有點不太好意思,偏頭看路邊的道旁樹,綠冠如蓋,臉紅得如血玉一般。她在想,如果現在自己不阻止的話,是不是代表她向他認輸了?如果是輸了,在這段關係裡,是不是出於被動?基於此,要不要給這小子一點教訓,讓他明白彆趁虛而入。
沒等她想好怎麼辦,顧明昭捏著她的手,牽著她往前走,“快要秋天,越來越涼了,得吃溫養的東西。”
周臾說不出什麼來,隻哼了一聲。之後又更後悔了,她應該做的是馬上甩開他的手,教訓他一通,怎麼這麼軟弱了?
現實告訴她,沈致遠和周梅生都不是什麼好男人,顯然顧明昭也將是。可是,心裡還帶了點小小的期待,他說他們的關係永遠都不可能更改。這是不是意味著,她不必去考慮分開的問題。
想得太多,失去了最佳反應的機會,等周臾清醒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手牽手走了很遠,此時再做什麼,便刻意了。她有點不甘心,又有點撒嬌,道,“便宜你了。”
顧明昭什麼都沒說,拉起她的手,在唇上親了親。
“如果有一天你要走了,告訴我為什麼,得定一個歸期。”周臾道,“如果超期了,我就不會等你。”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