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臾坐在人間界空間站宮殿的屋頂上,麵無表情盯著透頂環繞的另外幾個空間站。原本浩渺漆黑的虛空,在人間界和天人界之間,開始出現零星的星辰,那代表兩界已經順利連接,可自由來去,不必唯一依靠空間站之間的通路。
明昭立在空間神木之下,一直盯著她看,卻沒走近。
“我說,你們在天人界都乾啥了?為什麼她回來就那樣?”胖子不解,“你盯著她看有什麼用?去說說話啊——”
“她讓我彆煩她。”明昭道。
“女人都是這樣口是心非的貨,你要真聽了就坑爹了。”胖子過來人,分享經驗道,“趕緊把她哄好啊,咱們這邊大把的事情要做,等著她下決定呢。還有,沈默眼巴巴等多久了?未來界的事情怎麼處理呢?”
“事情沒那麼簡單。”
“那到底怎麼個複雜?”
明昭眼睛暗了暗,沒回答。
蘭因設了個大套,利用蟲和貪欲將所有看門人卷入其中,幾乎一網打儘。他明明知道,不僅沒有阻止,反而推波助瀾。他是巡遊者,掌握著六界看門人輪替的關竅,一旦出現問題,隻要發動湮滅便可解決。然而,令諸如蘭因之類的看門人自由闖蕩,則有億萬分之一的機會找到提前融合六界的辦法。
唯一的意外是周臾。
最後女媧將精神體分裂後,繁衍生息,泯滅於星空之中。她希望能有重遊星海的一天,明昭便在自己唯一的任務欄上加了一條,複活她。
對女媧而言,血脈和精神體同樣重要。明昭收了她的基因序列,又複製了她的精神體,每當人間界需要輪替的時候便將之注入新人的身體裡。他相信,總有一天女媧會在新的身體裡醒過來。然而,失望了一次又一次。每次失敗,他便複盤,到底是哪裡出現錯誤了呢?如果下一次重新開始的時候,修正那些錯誤又如何?
可女媧的精神體不可預測,每次的重新開始,都會出現新的狀況。譬如須的選擇不同,譬如周臾覺醒程度不一,譬如上一次,她說自己享受足夠多,對世界已經沒有任何眷戀,主動要求交接下一個新人。
每次他都會絕望,休眠後再重新開始。
然而成功卻突然降臨,明明同樣的套路,隻是幾個偏差,居然令兩界融合了。
唯一的意外是蘭因在湮滅的時候,戳穿了他。
因此周臾問他,“你覺得我是周臾,還是女媧?”
明昭本能地想說你們是同一個人,然而對上她的眼睛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沒得到回複,也不生氣,也不冷漠,駕著金翅鳥下山,開始掃蕩所有殘餘的喪氣。
兩界融合後,須彌山才顯出真實麵貌來,上下高逾越千萬光年,以往天人們生活的上山隻不過是最上部的一點點而已,更廣大的空間在下部。更不用說的是,環繞在山周圍的三千世界,萬種浮屠,以及更遠地方燦爛的星河。若有天人大能可破碎虛空,自然能突破界和界之間的通道,去往它處,包括看門人。
周臾已經沒了束縛和桎梏,馬力全開,一路狂奔著將喪氣清得乾乾淨淨,又用神念將沈默催發的剩下的神木樹苗全弄出來,一股腦兒種在了北邙山。那阿托王雖然最後一口氣咬死了多羅,然當蘭因死後,他也沒支撐住,同化沙塵。
之後又有蒼老頭、阿修羅王,八部天王等等各部族的首領相繼死去。吳穹和羅意來報的時候,這才知曉那些死掉的,基本上和蘭因都有些拐彎的求子關係。也就是說,統統都是他搞出來的試驗品。
周臾完成了在須彌山的承諾,給了羅意諸如十來張路牌,又拎著白良去蘭因留下來的空間站找資料,道,“給你留個路牌,把蟲人的恢複辦法找到。哪天搞出來哪天讓你回去,否則——”
白良頸項上的威脅伴隨蘭因死亡而消失,可早有覺悟。她也不推辭,道,“你放心,要是沒找到,我沒臉回去。”
她點了點頭,轉身回了自己空間站。
周臾徹底解放了自己,來去自由。
周臾隨手扯了一片花瓣,叼在口中,星海映照在她眼中。空間目前已經長到幾千畝大小,鬱鬱蔥蔥的植被茂盛,遮天蔽日。中間那一樹燦爛的繁花耀眼,應該就是每個看門人的本命神木了。她這一樹花,蘭因的一池蓮,景光的鐵樹,女羅的妖藤,蘭溪的銀杏,均有龐大無限的根係,從裂縫裡吸取能量,瘋狂生長,最後根根相纏,硬生生將幾個界拉攏結合在一起,這就是補天。
明昭在花樹下遙望他,站了足足一天,沒動過。
她衝他勾了勾食指。
輕風晃動,他便到了。
“那邊的事情都料理好了?”她問。
明昭點頭,“好了。”
“怎麼處理的?”
“從夜叉的部族裡,挑了一個有王血的孩子——”一個叫阿米的孩子。
“把現在的六界總圖弄出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