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藝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生意人,她給自己的設想,最差也戰死沙場。一個戰士,以苟且偷生為恥。
龍驤看透了她的想法,“死固然簡單,可你甘心嗎?”
當然是不甘心的。
“就為那些不甘心活著,努力再活一百年,走到沈致遠麵前抽他臉。”
龍驤粉粉嫩嫩,說出這樣的話有些可笑,但千藝沒笑。
一艘破爛船,連最基本的安防體係也無,大概隻能運貨。
做浪人的生意,其實就是走私和串貨。將六區的基本生活用品運到廢區,交換一些能量礦或者違禁品,再送回六區。期間會接觸浪人,走私客,私人傭兵,當然也會乾許多踩法律邊線的事情。龍驤說了要乾這行,就認認真真乾起來。他問千藝借了些錢,換成水、糧食和一些輕工產品,裝了滿滿一船朝廢區出發。
千藝不是頭回去,但以前都是作為軍校生實習巡邏而已,主職查走私;現在心情不同,不僅偷偷摸摸,還得防備被熟人發現,其間滋味難講。
龍驤駕船,遊刃有餘,躲開了巡邏船後出航,畢竟是曾經的精英。
一旦邁入廢區,龍驤終於開口了,他道,“你認為沈致遠回來了嗎?”
千藝搖頭,“我不信他。”
“有人在找他,所以我信他回來了。你猜,如果他回來了,會在哪裡?”
千藝抬頭看飛船的主控係統,有智腦的存在,便極有可能被跟蹤。
龍驤看她一眼,目視前方,“廢區不是好地方,你做好心理準備。”
千藝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可落地後還是被嚇了半死。遊蕩半個大陸的沙塵暴,堆得比山高的垃圾,垃圾山和山之間混雜的小鎮,無時無刻不發生的搶劫、背叛和拋棄。
龍驤隻帶了一箱樣品落地,直接找了片區老大交易,談好了價錢,卻差點被黑吃黑。兩人摸出武器開乾,殺得滿身淋漓才逃出生天,回船後慶幸命大。
“我們壞了規矩,他們隻找中間人做生意。”
“那——”
“會賺得少,而且同樣會被黑吃黑。”龍驤開船離開,“我想要更多的消息,靠中間商沒辦法。”
話雖然這樣說,但局麵很難打開,特彆是兩人身上強烈的學院風,光鮮的衣著和粉白的麵皮。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出來玩的少爺小姐,要不然就是釣魚的餌。直到有一天,一個浪人直接道,“我們不直接和六區的人做生意,你有貨,最好換個身份。”
龍驤和千藝隻好觀察浪人和傭兵們的打扮,換了破爛衣服,留起胡子,皮膚曬得黝黑,行走坐臥姿勢全改。如此,終於做了第一筆生意,有了一個合作夥伴。
“貨不錯,下次再來。”那浪人收了貨,給出了自己的聯絡號。
收了能量石,龍驤請千藝吃了一頓烤肉,啤酒喝得半醉的時候,他迷蒙著眼睛,“千藝,我們一定要將廢區的每顆垃圾星都走遍。”
千藝想問為什麼,他死死掐著她的手,“不然,我不會甘心。”
“千藝,千藝,一定要每個垃圾星都去,知道嗎?”
她點頭,沈致遠無路可去,除了垃圾星。
生意開始正常下來,特彆是打退了幾波想占便宜的浪人,又乾死了一條海盜船後。大家都知道在傾倒區邊緣活躍著一對從軍校退學的精英大盜夫妻,他們什麼生意都做,不怕違法,不怕背德,不怕死。
千藝跑熟了幾個垃圾星,開始了第一次煩躁,“怎麼一點跡象也沒有。”
“耐心一點,咱們現在跑的已經算好了。”
“算好?土匪橫行,□□流落,小孩子被丟在山下沒人養,這樣還算好?”
“至少有咱們這樣的人冒險跑過去做生意,更裡麵的垃圾星,沒人敢去。我怕你去了一次,就不敢去第二次——”
果然,千藝第一次去就吐了。
她不敢相信滿身腐肉,野獸一般啃噬同類的是人。她道,“這樣的星球,還有什麼好救的呢?”
“這是放棄的結果,他們已經不能被稱呼為人了。如果六區淪落,早晚也會變成這個樣子,你怕嗎?”
千藝身體顫抖,不敢說自己不怕。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沈致遠在放棄他們這少數人的時候,是不是參考了曾經被放棄的廢區?
千藝生病了,有生來第一次,高燒四十度,躺床上起不來。龍驤給她冰敷,喂她吃藥,整夜抱著她,“你不要害怕,我會陪著你。我們還有沈致遠,還有周臾,他們會幫我們的。你要相信,一定要相信——”
病一直沒好,纏綿一個月,瘦了二十斤,仿佛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