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天那個蜜蜂屋子……”他喜歡把蜂巢叫蜜蜂屋子。
“遵旨。”
“還有豌豆黃。”
“知道了盛大爺!!!”
盛星河這才歡歡喜喜烤火去了。
※
盛星河的高興沒有維持多久,第二天,又不高興了。
因為陳默安來了詹程程家。
按照村裡禮節,拜年是相互的,詹程程給陳家拜了年,陳默安也要還個年,所以今天他就上了門。
一進屋子後,目光對撞,兩個男人俱是一愣,陳默安道:“他怎麼在這?”
盛星河口氣更是不好,“少爺我愛來就來,難道還要跟你打報告啊!”
詹程程趕緊打圓場,“他是來這邊采風的,他聽說我們鎮風景好……然後剛好路過我家,就跟來了。”
很顯然這是借口,陳默安擰著的眉頭並沒有鬆,兩個男人間的氣氛很不愉快。
最終還是陳默安離開,他顧著癱瘓在家的父親,得趕緊回去照顧。
詹程程送他出門,踏出院落時,她將一盒東西塞到他手上,是件新的電熱毯,陳家破舊的老宅陰冷漏風,有電熱毯陳默安跟他父親夜裡會好過一些。陳默安看著電熱毯一怔,詹程程說:“拿著,我爸媽給你買的。”
兩家交好,過去陳默安父親還沒癱瘓時,偶爾串門帶她玩,也給她買過好玩的小玩意,所以這並不算什麼。
陳默安沉默片刻,沒有拒絕,“謝謝你爸媽。”收下了。
詹程程目送他身影離去,看著他提著東西走,彎眉一笑。
那東西是她用攢得錢買的,跟爸媽沒關係。
送完陳默安後詹程程回了屋,一進門就看到盛星河坐在火爐旁,背對著自己,像是故意不理她。
詹程程納悶,陳默安都走了,他怎麼還不爽快呢。
就見盛星河背著她,像個老大爺似的,甕聲甕氣,“真體貼啊,走就走,還送東西呢!”
“那是我爸媽給他買的。”
“嗬,不一定吧,誰不知道你們青梅竹馬啊!”
他脾氣又來了,詹程程不跟他懟,獨自坐在火邊烤火。
她不理他,他反而問得更多,“誒,怎麼不講講你們的曆史啊,過去都一起做過什麼啊。”
詹程程烤著火說:“沒什麼啊,就我跟你玩的差不多啊,爬山,下河捉魚,采蘑菇摘野果!”
“哼,還野炊吧!就像昨天你帶我一樣!”
盛星河的臉色更差黑了,“你們村裡也不止你一個女娃吧,他怎麼就跟你玩!”
詹程程看著屋外的雪,陷入了沉默。
為什麼陳默安對她不一樣,可能因為兩人不僅是玩伴,還有其他特殊的過往吧。
她跟陳默安一起長大,從小就是對方的玩伴,陳默安父親沒出事之前,他也曾是無憂無慮的孩子,淘氣搗蛋,沒事就帶著詹程程滿大山跑,上山摘果,下河摸魚,很多玩樂都是陳默安教她的,那會他叫他“程程妹”,她叫他“默安哥哥”……後來他父親生了病,兩人的玩樂就少了,他開始承擔家庭的生計,在還是小學時就跟大人學著去山上挖草藥賣補貼家用,但即便如此,陳家的家境仍是越來越困窘,村裡甚至有些人家都不敢跟他們來往,生怕陳家借錢。
有一年冬天,陳默安去了大山一整天都沒回,但村裡人忙活自己的農活都不夠,少有人關心一個孩子的去向……隻有詹程程去找他,那天也下了好大的雪,她怕他出事,冒著大雪往山上爬,深一腳淺一腳,終於在另一座山找到他,原來他挖藥時腳扭傷了,沒辦法下山,詹程程的小身板背不起他,不得已,兩個孩子進了半山腰一座廢棄的土地廟。
深山老林,風雪肆虐,野獸出沒,哪怕有座磚瓦蓋起的老廟,仍然不能抵禦寒涼和恐懼,兩個孩子想辦法生起了火,圍著火堆,這才將就了一晚。
那一年,她跟陳默安八歲。
即便過了這麼久,她也不能忘懷那個,彼此小小的身軀依偎著取暖的夜晚。
很多年後,在兩人十三四歲,懵懵懂懂變成少年時,陳默安曾經跟她說:“程程,那天我摔到雪裡,以為就要死在那了。好在你來了。”
詹程程跟著笑:“我也在慶幸,幸好我去了。”
……
屋裡的爐火跳躍,詹程程坐在火堆,將這件事緩緩道來。
她的原意是講兩個人的情誼,可能跟青梅竹馬、男女風月都無關,就隻是兩個孩子一起長大,一起共有的快樂與悲傷。
盛星河聽完卻是冷哼,薄唇不痛快的撇了撇,“哦,這麼說,原來你還是陳默安的白月光呢。”
詹程程無奈搖頭,起身去做午飯。
這下午,盛星河似乎情緒都不高,一個人抱著小貓頭鷹,悶悶的吃飯,悶悶的烤火,就是不理詹程程。
詹程程也不哄他,大少爺難伺候,好在明天就要回城了。
在鄉下呆了這麼久,也該回城準備準備,結束寒假去上學了。
※
這是兩人在山村裡的最後一個晚上,山村的人睡的早,才十點過一刻,詹程程跟爺爺就進入了睡眠。
幽暗的夜,隻有盛星河沒有睡,睜著眼看窗外的天,夜空閃爍著雪光,雪花在空中紛飛飄舞,像無數個夜的精靈。
盛星河起了身,想出院門,去看夜空的雪,路過詹程程房門時,他頓住了腳。
這不是第一次路過她房門,偶爾夜半失眠他都會起來去院裡坐坐,隻是每次都沒停下腳,畢竟深更半夜在女生房前逗留不禮貌。
可今晚,他腳步頓住。
床離房門很近,幾乎是一推門,就看見被窩裡的她。
盛星河伸手,有種想彈她腦門的衝動,還務必彈重點,誰讓她惹他心情不好,還不來哄他。
可伸出手的一瞬,他指尖又頓在那,屋外的爐火明明滅滅,映出她的模樣,她縮在被窩裡,露出半張小臉,呼吸平穩綿長。她臉好小,五官便看起來都小,細眉,淡睫,有些挺的鼻子,還有纖薄的嘴唇,組合起來不出色,頂多算是秀氣,而那睫毛細細軟軟地,在燈火泛著微黃,透出些稚氣的可愛,讓人生出想摸一摸的衝動。
最終,他把手收了回去,什麼也沒做,隻輕輕把落在地上的被角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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