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九點,醫院的長廊靜悄悄,許多病房已經熄了燈就寢。
詹程程坐在長廊椅子上,看著病房內,盛星河被急救過來,脫離了危險,隻是急救後尚未醒過來,還處於昏睡中,病房裡江奇跟孫倩在陪著。
詹程程起先是在病房裡的,隻是病房窄小,沒什麼凳子,孫倩在那,兩人女人對著怪怪的,就出來了。
手機上傳來陳默安的微信,“怎麼樣,還好嗎?”
盛星河發作的時候,陳默安也曾跟過來查看情況,隻是自己包間還有客戶,陳默安不能把對方公司負責人晾在那,所以後來隻能又回去。
但大概是放心不下,他隨後陸續發了幾個微信給詹程程。
詹程程拿著手機,看了看自己發疼的左臂,沒有說自己的真實情況,隻回了條,“好了,你放心。”
“嗯,那就好。”那邊才放心。
發完微信,詹程程看向窗外的天,屋外夜色深濃,天不早了,再看看房內的盛星河,情況總算是穩定下來。鬆了口氣,她打算離開這。
可輕輕一聲高跟鞋的響聲,有人從病房走出來,連衣裙係帶高跟鞋,背著做工精致的包包,臉上掛著對盛星河的擔憂,是孫倩。
兩個女人對視著,說起來,除開剛才飯店裡兵荒馬亂的遇見,現在才算是兩人時隔多年,真正的碰麵。
詹程程並不覺得尷尬,隻是太久沒見,感覺有些生疏。其實這些年孫倩大學畢業後人也在Z市,不過她家境好,沒有像普通人一樣四處奔波找工作,而是在家裡的安排下進入了機關單位,成了一名光鮮的公務員。
兩人原本高中交際就不多,要不是因為盛星河,兩個出身天差地遠的人根本碰不到一起去,所以這些年哪怕在一個城市,也從沒有聯係過,更談不上是朋友。
此刻,兩個女人對視著,氣氛微妙。
終於,孫倩開了口,她說:“剛才,謝謝你了。”
孫倩的口氣有些慚愧,她喜歡盛星河這麼多年,卻對對方病情的發作仍然束手無策。
“不客氣。”詹程程回,原本她救盛星河也不是為了圖謝,所以她的情緒跟孫倩來比,相對平靜。
兩個女生說完這話,就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詹程程也不想再耽擱時間,既然盛星河無恙,她還有其他的事要做,於是她說:“沒事那我先走了。”
“好。”孫倩點頭。
可就在詹程程抬腳時,孫倩又喊住了她,“詹程程!”
“嗯?”詹程程回頭。
孫倩躊躇著,似乎在糾結著什麼,末了她還是開了口,“你知道嗎?盛星河在國外時交了很多女朋友。”
她說這話時盯著詹程程的眼睛,似乎想從裡麵窺探什麼。
可詹程程的反應很平淡,隻點點頭說:“知道。”
那天同學聚會,玩玩鬨鬨的人群裡,盛星河親口承認交了很多女伴,可孫倩刻意的提出來,是為什麼?
沒有再想,詹程程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胳膊,走出了長廊。
盛星河是夜裡十一點才悠悠轉醒的,大半夜的,孫倩一個女生不好留這,就先行回家去,守在他身邊的是江奇。
見盛星河醒了,江奇忙開了燈,湊過去,“醒了?怎麼樣!”
盛星河靠在床上緩了半天,才微微點了下頭。
他發病的時候沒有意識,但看到自己現在躺在醫院的床上,就猜到發生了什麼。
“又嚇你了!”剛剛從病中緩過來,讓盛星河的狀態看起來有些虛弱,臉色是蒼白的,嘴唇也沒什麼血色。
“可不是!把一桌子的人都嚇到了。”江奇用力點頭,先是誇張的表情表示自己當時收到的驚嚇,然而語氣一轉,用僥幸的語氣說:“幸虧小蘑菇在!”
盛星河半靠在床上,原本想伸手摸床頭櫃的水杯,聞言動作一頓。
“對!”江奇一看他的反應說:“你沒猜錯!又是小蘑菇救了你!”
他嘰哩哇啦說:“哎呀,你不知道,當時你那叫一個嚇人,我們全都不敢動,小蘑菇從隔壁衝過來,又是救你又是安撫你,可累的一身汗。”
盛星河沒有答話,他指尖捏著杯子,端到了自己唇邊。
江奇還在說:“你們兩個,說起來也真是歡喜冤家,從前你犯病的時候就是她救你,現在隔了這麼多年,還是她!”
“謝天謝地,今天幸虧她在這,不然就糟了,到時候要真出什麼事,我擔不起責任啊,畢竟是我帶你過去的……”
江奇劈裡啪啦說了一堆,盛星河卻麵無表情,隻將杯裡的水,緩緩喝了一口,水早已冷卻,冰涼的液體下喉,像是冷卻著某些逐漸翻騰的思緒。
“喂,你怎麼沒反應啊?”江奇說了好久,追問。
盛星河隻是將杯子丟到一邊,直接下了床,“回家。”
“喂喂!”江奇在後麵追,“你真的不去感謝下小蘑菇嗎?”
盛星河說回家就真的回了家。
自從多年前母親出事後,他就格外討厭醫院,醫院對他來說,是一件觸景傷情的事。
回去的路上,江奇開的車,分離了這麼多年,江奇漸漸摸不透盛星河的想法,見對方不喜歡提詹程程,他便沒有再提。
但他還是說了其他問題的,一邊開車他一邊問:“不是說你的病已經穩定了嗎,好幾年都沒發作了,怎麼今天突然又這樣了?”
“是突然回國水土不服,還是受刺激了?”江奇握著方向盤沉思,“聽說這個病,情緒上受刺激也會發作……”
可是沒有人回他,盛星河如從前般靠在副駕駛上,病發後他的狀態不好,唇色淡薄,精神狀態也很差。他頭朝著車窗外,像是在看著外麵的風景,又像隻是單純的發呆,過了好久才聽他回,“不知道。”語氣不耐。
江奇見他這個模樣,以為他是身體還不舒服,便沒有再問。
盛星河還在看著窗外,半夜的道路人煙稀少,車子跑的快,城市的霓虹與街邊的樹影都如流水般掠過,車窗上隱約映出他的模樣。他抿著薄唇,頭發有些亂,隻那瞳仁格外的烏亮,他定定看著玻璃車窗上自己的影子,漸漸恍惚起來。
為什麼會發作,他心裡再清楚不過。
無非是看到了隔壁包間那一幕。
她靠著陳默安,那樣甜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