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什麼來什麼,第一堂物理課,這家夥就搶了她的卷子抄,然後兩人的糾葛越扯越大。
眼下他還沒認出她,隻是要她寫情書折騰她,她二話不說,接了信紙就去,生怕對峙多一眼就被發現。
詹程程的性格有一點值得稱讚,對於強大的危險的敵人,固然會像尋常小姑娘般心慌懼怕,但她越怕,越會逼著自己冷靜。
穩穩心神,她很快寫好了情書,沒有回頭,隻反手將紙書遞到了身後,背對著他說:“盛同學,你要的情書。”擔心聲音被聽出來,她壓沉了嗓子,雖然那夜盛星河或許就沒聽過她的聲音。
她就盼著快接,接了就兩清……
後麵的人倒是接了,卻是看也不看就嫌棄,“不滿意!換封英文的。”
詹程程:“……”
默了默,再次拿筆。
英文的很快交上。
結果——“不滿意,再來封文言文的!”
“……”
文言文!
她長這麼大見過各種情書,就沒想過文言文的,她深吸一口氣,拿筆,繼續。
古文難啊,咬文嚼字的,不懂的還得翻古文字典。可忙壞了她。
另一邊,盛星河趴在課桌上,叼著一支筆,手裡翻著體育雜誌,偶爾抬頭望望前麵那哼哧哼哧寫情書的小姑娘,旁邊他的同桌兼小跟班江奇也托腮瞧著,不住搖頭。
講真,這姑娘也是倒黴,被誰抄作業不好,被這樣不講理的主抄了,還被這樣折騰。
當然,後頭的盛大爺可沒覺得愧疚。
想他盛星河生來樣樣都好,臉蛋腦子身手家境,堪稱滿分人設,被各路人馬嬌寵著長大,到哪都令人矚目,就連分班成績,也是班級前三,年級前十的尖子生,要怪隻怪今天因為睡覺不想做題,誤打誤撞抄了個錯的人,得了個全班倒數第一,這絕對是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敗筆之一。
但這不算什麼,他人生中最最掛不住臉麵的,要數當年被拎到警察局的事,那回他實力碾壓幾個校霸外帶一群小弟,原本凱旋而歸,結果一個路過的丫頭竟然報了警,驚動了幾車的警察來,放平時他倒不怕,可這一次來就來,還齊刷刷配了電棍!他人生中第一次進了警察局,臉丟到姥姥家。
而那會天太黑,他沒有看清那報警的丫頭容貌,此後想逮也沒逮著。到現在他還咬著後槽牙想著呢,彆讓他碰到那丫頭,不然要她好看!
……
而前麵,被人磨著後槽牙的詹程程終於咬文嚼字,寫完了古文情書。
她依舊沒敢回頭,將信反手遞到身後桌上,“盛同學,文言文的寫好了……”
身後的人便接過了信,像前幾封一樣,壓根沒看,隨手將信往旁一拋,“再來封……”
他頓住了話頭——已經來了封中文的、英文的、文言文的……現在還能來什麼?
他手一拍,“甲骨文的!”
盛星河明顯感覺前麵的人一震,但又攥緊了紙筆試圖保持鎮靜。
算了,折騰半天都不敢反抗,想來也是個老實性格,再為也難沒什麼意思。
“這樣吧,以後文科作業都給你了,我就不折騰你。”他說。
那丫頭連忙點頭,如釋重負。
可就在這瞬,窗外的光線打過來,照出她一撮劉海下的側顏,盛星河突然意識到什麼,視線微緊。
前麵的丫頭,全程都低著腦袋,寫了幾封信,她連頭都沒回過,像躲著什麼。
盛星河目光越來越深。
他印象裡那丫頭,也是個短發,那晚光線不好,但投到地上的影子可以推定發型跟身影,個子比較小,瘦……而眼前的人,齊耳學生頭,白色娃娃領襯衫,纖弱白皙,文文靜靜像個鄰家小姑娘……大體符合。
而同一瞬間,前麵詹程程同樣懸起了心。空氣突然凝滯,便是不好的預兆。
啊,天將降大禍與斯人也啊。
她腦中飛快轉著應對之策,就聽身後聲音猛地響起。
“前麵的,轉過臉來!”
兩人就坐在餐廳,慢慢的吃,主要是詹程程吃,盛星河還沉浸在那些不快裡,沒有吃多少,一會就撂下了碗筷,出了餐廳。
詹程程留在廚房,吃完後將碗筷洗淨,想起王嬤讓她多留會,怕盛少爺心情不好做出什麼過激舉動的叮囑,便出了廚房。屋裡不見盛星河,瞅瞅庭院花園也沒有,最後她在頂樓找到了盛星河。
天色已徹底暗下來,如一塊烏色錦布籠罩了人間,盛星河就倚著欄杆看著遠方,不知道是在看風景,還是在想事情,夜色中他烏眸長眉,俊秀而精致,隻是神色落寞。
詹程程走上去,扶住了欄杆另一頭,隔著兩米的距離,跟他一起眺望。
這深深的夜幕前,兩人並肩站著,過了好久,盛星河才扭過頭來看著詹程程,問:“你覺不覺得無聊?”
不等詹程程回答,他說:“不然我們找點樂子?”
這話有點歧義,聯想起盛星河的性格,詹程程往後退了一步,警戒:“你要乾嘛?”
然而,等待她的是——盛星河少爺做派的使喚她,“去,把書房櫃子裡的寶貝搬上來。”
什麼呀?詹程程摸不著頭腦,等到進了書房打開櫃子裡才看到,一盒一盒的,煙花!!盛星河竟然在屋子裡屯了不少煙花!也是個不怕死的!
她將一大桶煙花抱上頂樓,盛星河上前,火機擦地打出火,火焰竄起來,燃到炮引,“砰砰砰”一聲炸響,煙花飛騰上天,轟然綻放。
夜空都被這璀璨流光點亮,那朵朵煙花,如流星劃過,如絲帶飄飛,如雨落珠撒……大蓬大蓬綻放,將夜空照耀亮如白晝。
像所有看煙火的小女生一樣,詹程程被這煙火驚豔,內心不自覺歡喜起來,高興了一會,又是歎服有錢人家的孩子,連玩樂都如此奢侈。她剛想對盛星河表達下感歎,可一扭頭便愣住,那樣奪目的燦然之下,盛星河仰著頭看向夜空,跟常人的驚喜截然不同,眼神淡漠而平靜,不見半點歡愉。
文藝裡說,喜歡煙火的人,骨子裡大多寂寞,就像有些愛吃甜的人,是要壓下心底的苦。
就像盛星河的煙花不是放給她看,也不是放給任何人看,或許這隻是他平日獨自一人,對著空蕩蕩宅子一些熱鬨的手段而已。
煙火還在轟鳴,詹程程再笑不起來。她看著煙火之下的盛星河,煙火的光將他身子拉出斜長的影,這熱鬨的盛放之下,更襯得他身影寂寥。
不知道這樣的煙火有過多少次,一個孩子,被父母所棄,看祖輩遠走,隻剩他一人,守著老宅與期盼。
而當那最熱烈明亮的一朵炸響開來,盛星河的側臉在那光亮之中,長眉深目,高鼻薄唇,瞳仁在煙花下亮到極致,右眼角那顆小小淚痣,在眼睫濃密的映襯中,異樣的淒豔。仿佛解說著他的命運,他的皮囊這樣美,而他的至親血緣這樣薄。
詹程程想起盛星河的病,這麼多年,他發病時就王嬤在身邊吧,萬一王嬤不在呢?他一個人是怎麼熬過去的?她記得那天他病發時的痛苦,癲癇是隨時隨地可能爆發的病,雖然不一定致命,但十幾歲的孩子要一次次經曆這些折磨,想想都可怕。:,,,859821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