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上了馬車。
山路顛簸,坐在車裡的人好像一顆不斷滾落的頑石,跌跌撞撞,也沒個頭。
雨下得心無旁騖。
下了車,沿湖一片枯敗的樹木,一片黃白色,了無生趣。
七年過去,這裡的變化太大,黃葭隻依稀還記得,這片湖和其餘幾條小溪流彙聚的地方,就是海港。
她戴上鬥笠,越朝港口方向走,越覺得從前頭吹來的風都帶著一絲鹹鹹的苦味,像是一壇被泡發的陳年老酒。
酸得眼淚也要落下。
這會兒的港口寥無人煙,隻有巨大的船身擋住設在港口的船廠,也擋住了天光,一片昏暗。
看不清腳下踩的是泥地還是水坑,她一步步,走得越發小心。
不知過了多久,清江廠廣闊的院落終於聳立在眼前,她抬起頭,深黑深黑的牆壁,快要與頭頂的天空連成一片。
長久的路途已經快把人折騰得精疲力儘,黃葭沒有心思想彆的,將部院的令牌給侍衛看了一眼,在幾個書辦的引路下,快步進了船廠。
庭院裡立著一棵大榕樹,紅褐色的老葉鋪了一地,也沒人掃。
已經到了夜裡,四下冷冷清清,十分不尋常。
船廠這樣的地方都要換班,從前哪怕是三更半夜,也是有工匠在的。
黃葭心存疑慮,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就跟著書辦去了船工首劉乾待的堂屋。
堂屋裡,楊育寬早早給她安排了一個副手——邱萍。
邱萍是個小姑娘,十六七歲,識字會寫,來清江浦已有八年,動作十分麻利,黃葭聽她如數家珍似的報了一連串的船型和耗材存量,很滿意。
夜裡雨勢漸小,黃葭打算去看看海港現有的船。
走過泥濘的小路,四下安靜。
邱萍走在後麵,亦步亦趨地跟著。
夜風拂過發絲,細雨蒙蒙地落在江上,好似起了一片藍灰色的大霧。
大船擋住了江上往來的風,靠著船身走,四麵沉悶無比。
黃葭越往前,越覺出不對勁來,“這些船,夜裡可有人看管。”
邱萍的聲音細弱,“原來是由一些部院的人來看著的,好幾條船上還裝著桐油,那些都是能賣錢的,從前看管得緊,後來鬨起了倭寇,據說還死過人,那些盜匪漸漸也不往海港這兒來,守衛的人就少了。”
眼前江上一片昏暗,那船上也沒有點油燈,寥無人煙。
黃葭微微蹙眉,無人看管,那船裡的桐油和備用的耗材就這樣擺在江上任人偷盜麼?
她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邱萍,“船廠的船工,有排班值夜麼?”
“有的,”邱萍眨巴眼睛,目光清澈,“三人輪值一夜,從亥時三刻至寅時,從西邊提著燈籠走到東邊,可有意思了,聽說每年夏季來值夜的人,還能在夜裡撞見鬼火。”
她的聲音隱隱透著些期盼,黃葭不由一笑,抬起頭,看著眼前那漆黑一片,心裡又覺得空落落的,隱隱有些不安。
“港口最大的船停在何處?”
邱萍抬手一指,“再往前走不過五十步就是了。那船上有五麵帆,還有部院的一麵旗,可清楚了。”
黃葭照她手指的方向遠遠望去,大大小小的船身相重疊,漆黑一片。
移步向前,兩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