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徐徐吹過,好似一聲歎息。
這回隻等了半刻鐘,便有一衛所的士卒過來,“黃船師,漕台請您過去。”
繞過了清輝堂,來到了第三道門後的慶豐堂。
慶豐堂砌在小石潭邊,堂前柳樹低垂枝丫,全無綠意。
黃葭進了偏堂,是一間逼仄的小堂屋,點了兩根蠟燭。
眼見書辦送來一盞熱茶,她便明白,又是要等了上幾個時辰了。
好在這間堂屋有張貴妃椅,她抿了一口茶,在躺椅上倒頭睡去。
慶豐堂的正堂
案頭上放著一封部院眾人等了一個月的信——
“黃河水滾滾而來,豈認得總漕、總河為何物?淮南、淮北為何地?
若無是年正月運道分管之事,天下豈有淮南總漕曠職、淮北總河稱職之理!古人臨事而懼,公今肩巨任,事安得不為兢兢。
以治河之工,而收治漕之利。漕不可以一歲不通,則河不可以一歲不治。一舉兩得,乃所以為善也。
若夫疏議怨謗,則願公勿慮焉。孤淺劣無他腸,惟一念任賢保善之心,則有植諸性而不可渝者,若誠賢者也。”
許閣老言辭慷慨激昂,若非知情,恐怕還當他是憂國憂民的青天大老爺。
陸東樓一月前去信,許基拖了足足一月有餘才給回話。
他忙著內閣纏鬥,對淮南淮北局勢也無意插手,一麵吊著陸東樓,謀得他在朝中的支持,一麵不表態,如今內閣局勢明朗,他才如此硬氣說話。
信裡的意思明了,他已經擺平錢糧之事,漕台衙門可以著手“治河保漕”一事了。
楊育寬起身,麵露焦急之色,朝眾人拱手一禮,聲音低沉卻壓不住他那慌忙的情緒。
“漕台,事不宜遲,若是此次黃河衝決,大水向北漫去,淤塞住濟寧和臨清中間的張秋運道,衝潰沙灣堤,那今年的南北漕船都不得通行,還請早作決斷。”
靠在主位上的陸東樓慢慢坐起,身上灰白色的雲錦袍在黯淡的光芒下熠熠生輝,無端多了一分華貴。
他眉宇之間藏著些許憔悴,目光卻銳利投向台階下的身影,沒有接他的話,隻看向一邊的書辦,“去搬把椅子上來。”
楊育寬微微一愣。
大堂階上,陸東樓獨坐高台,河道總管王祿元卻坐於階下。
他二人一個漕台一個河台,一個工部左侍郎一個兵部左侍郎,本是該平起平坐,隻是陸東樓與許閣老有牽扯,許閣老又是新黨的中流砥柱之一,如今新黨在朝中勢頭正猛,才讓部院上下人心浮動。
慶豐堂從前都是陸東樓與部院官員議事,隻有一把主座,這回總河來了,書辦粗心大意,部院的人也是有意無意,沒能添上一把椅子。
今日總河王祿元一來,坐的是下座,可來了半天,也一聲不吭。
陸東樓看了他一眼,便知傳聞不假。
王祿元其人最擅明哲保身,處處有心想讓。
但陸東樓最是“恭謹”,決不會讓王祿元“受委屈”,他還要做給眾人看看,他有多敬重這位年資遠在他之上的老前輩。
楊育寬明白過來,悻悻坐下,方才他越過河台,直問漕台“治河保漕”一事,是變相給陸東樓戴了高帽。
書辦已經將椅子搬來。
王祿元訕訕一笑,緩緩起身坐了上去。
陸東樓抿了一口茶,看向他,“河台可有治河良策?”
王祿元笑了笑,“‘治河保漕’照舊按從前潘季馴提出的‘蓄清刷黃,束水攻沙’之策即可,塞決口、築遙堤、借淮河之清以刷黃河之濁,河淮並流以自浚海口,以水治水,方為良策。”
陸東樓淡淡一笑,“河台高見。”
楊育寬心中不屑,‘束水攻沙’方略用了這麼多年,都成老生常談了,這擺明是陸放籬在給王祿元遞話。
見台上二人一問一答,談笑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