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床,開窗,寒氣撲麵而來,讓方臨緊了緊衣衫。
外麵,天空灰蒙蒙的,飄灑著小雪粒。
‘也不知道家裡如何,娘、萱姐在家能生火,爹去了碼頭,外麵可是挺冷的。’
方臨忽而又想起,昨日徐闊老說的還有一份謝禮:“大概率就是應在爹身上了。”
畢竟,方家隻有方父出門在外,他隱隱約約猜到徐闊老應該是在碼頭一片說得上話。
因為外麵下著雪粒,今早沒有再出去溜達,劉掌櫃也一樣,這是他們的習慣,雨雪天就不出去了。
回身,屋內桌上,杯盤狼藉,昨晚方臨買了些吃的,不隻黃荻、柴一葦,劉掌櫃都過來坐了會兒,高興慶祝。
方臨腦海浮現出昨晚熱鬨的畫麵,有些浮躁,感覺人懶懶的,不大想做事,隻是動念壓下:“喧囂隻是一時,熱鬨過後,還是要收心做回自己啊!”
他輕手輕腳收拾了桌子,坐在窗前開始抄書,很快就靜下心。
方父將一麻袋東西放下,抹了把臉,與周遭認識的挑工說著話,喝了碗薑湯,回身準備繼續乾活。
這話算是說明白了,方父遲疑了下,還是沒敢應下。
方父與許多挑工一道,搬運著貨物上船,這麼冷的天氣,他們額頭卻都有著一層細密的汗珠,呼吸哈氣間在空氣中凝成白氣。
海寧縣城,那次替四房去府城的衝動答應,差點造成家破人亡,經過這事,他也有反思、成長,唯恐這事給方臨帶來什麼麻煩、負擔,或者說人情債,下意識謹慎了許多。
這時,徐闊老過來了,常管事見了,忙湊上前,半彎著腰露出笑臉道:“徐爺,您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大家夥兒快點啊,抓緊時間,爭取在雪下大前上完貨,這邊熬有薑湯,等會兒都過來喝一碗。”負責碼頭東邊這片的常管事,吆喝著喊道。
本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可方父聽著對方這帶有江湖氣的話,本能就想要拒絕,隻是吭哧著在琢磨,怎樣拒絕才能不得罪人家。
……
徐闊老來到方父身前,打量了下,笑道:“我承包了西邊碼頭一段,怎麼樣,跟我乾吧?做個小管事,幫我看著點人,核對數目,是個清閒的差事,先拿著一月三兩銀子。”
“哈哈,行,怎麼不行?這一兩天給我答複就行。”徐闊老深深看了方父一眼:“你兒子是個有意思的,老哥也是本分、有分寸的,一家人不錯,不錯。”
“有有,徐爺,您請!”常管事招呼著人群讓開,找到方父,便識趣退後,甚至,還將一些想看熱鬨的挑工都驅遠了些。
——城中廠子還是缺人,從碼頭都吸收走了不少,這就讓碼頭對留下的挑工愈發重視,至少,不可能當作耗材使用。
“嗯,我找方叔有,你們這兒有這號人吧?”
“我回去商量下,趕明兒給回複,您看行不?”方父想了下,這般道。
沒一會兒,柴一葦起來:“方哥,早啊……咦,外麵下雪了?”
“老哥就是方叔有?”
小雪粒就這麼飄著,同一片天空下,上午時候,碼頭,最東邊一處。
徐闊老觀察著表情,似乎也是猜到了方父心思,哈哈一笑:“明說吧,咱也不坑伱、圖你什麼,你兒子昨天算是救了我兒子,我徐闊老江湖上混的,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不然以後誰還敢幫咱?”
徐闊老承包了一段碼頭,雖然不是這片,但他一個小小管事自然還是要賠著小心。
“是麼?”黃荻聽著,也從床上爬起來:“咱們這兒下雪可少見得很,我印象中,有兩三年都沒下了。”
他說著,搓著手哈氣,看到窗前抄書的方臨豎起大拇指:“臨子,這麼早都能坐得住抄書,你是這個。唉,活該你掙錢啊!”
他也沒多說什麼,轉身匆匆走了。
徐闊老剛走,許多挑工就湊了過來,方才遠遠看著,他們雖沒聽到說什麼,但明顯知道不是來找方父麻煩的。
常管事最先開口:“老方,你這是遇到貴人了。要說這徐闊老徐爺,承包了一段碼頭,還在一隻船隊有些乾股……對咱們這般小老百姓來說,這已經算是有錢、有勢力的大人物了。”
這是在說徐闊老的背景,提點方父,賣人情交好。
“我看著這徐爺麵相雖是凶些,可剛和老方說話,卻是和善。”
“和善?嘿,那是對老方,換個人你試試!這徐爺有個綽號,叫‘九指半’,左手中指缺了半根,那可是當年搶碼頭……”
這人沒說下去,似乎對此諱莫如深:“總之,徐爺年輕時,可是個脾氣火爆、能打能殺的主兒,也就是現在上岸了,有了娃娃,才收著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