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墨齋,自蒲知府肯定售賣通俗合法,以劉掌櫃的眼光,已決心豪賭一把,多多拿貨《水滸傳》,可就在這個關節,家裡出事了。
這日,劉掌櫃說起此事,還氣得不行:“我精明一輩子,怎麼生出這麼個傻兒子?”
“掌櫃的,怎麼了?”方臨問道。
“那日討錢之事過後,那個洪應亨,找他來一說,訴一訴苦,我那個傻兒子又將人家當成朋友了……昨天,洪應亨說請他看個寶貝,是個北宋瓷器,他拿過鑒賞,接手之時不小心打碎了。”
“聽著像是做局?”黃荻插話:“掌櫃的沒找人看過瓷器碎片?”
“人家精心設的套,怎麼會在這裡留下破綻?我專門請人去,對摔破的瓷器碎片鑒定,的確是北宋的。”劉掌櫃歎息。
“這聽著,像是有瑕疵裂縫的真品,或者真品瓷器碎片粘起來,東西一打碎,可就說不清了。”方臨皺眉道。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這種局人家也是下了本錢的,我那傻兒子還主動湊上去,這事告都沒法告……吃了這麼大虧,那小子才醒悟,可是事已至此,有些晚了啊,我能怎麼辦呢?還不是得給他擦屁股,照價賠償了,這一下可就抽空了店裡現銀。”
劉掌櫃說著,唉聲歎氣。
可就有這麼個騙子,那年舉人上京會試還沒幾天,就來到舉人學生家,說是沈師專門差我過來送信,給你家報喜,又說沈師昨晚做夢夢到你家相公金榜題名,特來告知。
從胡同口一路過來,見到的街坊鄰居都是熱情地打招呼,方臨一一禮貌回應。
且說,因為劉洪文中套之事,劉掌櫃拿出存錢,又抽空店中現銀,影響到《水滸傳》拿貨。
這般情形下,劉掌櫃臉上的笑容都少了許多,平日裡也沒什麼嘮嗑的心情了。
“店中沒什麼生意,劉掌櫃就讓我早些回來了。”方臨說著,就在這兒坐下嘮嗑了,近些天得空就趕稿《三國演義》,也頗為疲憊,難得放鬆片刻。
學生家一聽,自然激動不已,想著沈師是什麼人,不管做夢真假,沈師既然說金榜題名,那就是八九不離十的事情了。
“怎麼會生意不好?我在胡同可都知道,近來通俗大行其道,滿城都在談論《水滸傳》。”歐夫子說道。
可到了明年,大多舉人家铩羽而歸,這家舉人家也是,於是說給我那同窗聽,本意是討個說法,孰料這麼一說,許多舉人學生家都說收到了信,紛紛掏出來,這一看都是傻眼了,每一封的字跡、文字竟都一樣。”
……
說話間,辛家傳來痛哼,是沙小雲的聲音。
所拿《水滸傳》少量貨源,很快賣空,然後就再搶不到了,接下來時日,多有客人來問《水滸傳》,一聽沒有《水滸傳》轉頭就去彆家了,連帶著店中其他生意也差了許多,日漸冷清。
歐家門口,學童們剛剛放學,歐夫子一手拿著盛水的竹筒,一手提著藤椅出門,見方臨問道:“回來啦,今個還挺早的?”
“是啊!”方臨聽得入神,這個時代的騙術也如此精妙。
他也說了個案例:“我有個同窗師兄,在鳳陽府,姓沈,算是他們府中最厲害的老師,府城每年入京赴試的舉人大多都是他的學生。
此事方臨、黃荻、柴一葦不好說,隻有沉默。
歐夫子講完,還在感歎:“你說騙子多厲害?拿捏考生家心態,投其所好,騙的人喜不自勝,滿心歡喜,還為你遮掩隱瞞,等真正察覺,已經到了第二年,上哪兒追究去?”
時間匆匆過去,很快又到輪休,這日回到西巷胡同。
人家這上門報喜,學生家自然不能沒有表示,拿了銀子,收了信,看過信中‘江淮多才,甲於天下,雖京浙不遑多讓也。特閱你家麒麟子經諸卷,無如其賢者……夜半,夢以飛熊,擎紅花報喜……’學生家看了這吉利之言,喜不自勝,將書信藏好,專等來年喜事上門。
那騙子又道,‘沈師門下,學生眾多,擺明了厚待你家,若是讓其他人知道,豈不是顯得厚此薄彼,惹人話柄?所以,自己知道就行,爛在肚子,不要辜負沈師一片好心’,學生家連連答應,說自該如此。
“是這樣……”方臨說了劉洪文受騙的事情。
歐夫子聽完,歎息道:“世道不古,人心鬼蜮,許多騙術的確令人防不勝防。”
“夫子,怎麼回事?”方臨問道。
“小雲不是有頭暈的毛病,可今天卻是說著肚子疼,我家那口子在照看她……”
……
辛家屋裡。
沙小雲趴在床上哼哼唧唧,歐夫人看到她褲子上有血,以為這是來月事了。這時,沙小雲卻突然道:“好像有東西屙出來了!”
歐夫人遞過一條乾淨褲子,讓沙小雲換下褲子給她看,借著窗口的夕陽,看到拿東西,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