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一大早, 村裡的公雞剛剛打了一聲響鳴。
藍色木床上睡著的小人兒忽然翻了個身，把小臉蛋埋進鬆軟的枕頭裡麵蹭了蹭。然後，慢悠悠地拉開白色蚊帳, 爬下了床。
小魚仔一直記著今天是開學的日子，所以今天睡得格外的警醒。
自己動手把睡衣脫掉後, 小魚仔穿著小褲褲, 撓了撓小腦袋, 一時間不知道穿哪件衣服好。
聽說現在學校都有校服，自己沒有校服可怎麼辦呢？
努力回憶牛仔哥哥的校服, 他爬進自己的小衣箱裡頭翻找起來。
“嗯, 白色的襯衫跟藍色的小短褲。對，就是這個。”
小魚仔翻了大概十幾分鐘，終於找出了一套跟牛仔哥哥校服非常像的衣服。
那是一件白色的小襯衫, 不同於校服上胸/口處的校徽，小魚仔這件衣服上頭繡的是個肥鴨頭。
淺藍色的短褲倒是非常的像, 隻是普通的校服褲上頭有白色的橫條。而他的這條褲子是純色的。
找出了最為滿意的衣服, 小魚仔這才爬出衣箱, 開始穿衣服。
褲子一套就好了，可是到了襯衫他就犯了難。
這紐扣太小了，他的小胖手怎麼扣都很容易滑開。好不容易扣好後，他發現自己上扣搭下扣了。
“唉，小扣子, 你怎麼這麼難扣呢？”
輕輕地說了句話, 他又重新折騰了起來。
等好不容易把扣子都扣好後，他都忙活出一頭汗水了。
“糟糕，聽牛仔哥哥說第一天上學要香噴噴的，現在出了汗等一下就變成臭臭的小魚仔了。”
小家夥這樣想著, 趕緊跑到房間，去到客廳，拿了幾張紙巾擦起汗來。
陳荷花起床就見到小兒子正站在客廳拿著紙巾擦臉，臉上還沾了紙巾的碎屑。
“小魚仔，你這麼早起來乾什麼呢？”陳荷花走過去，幫著小兒子把臉上弄乾淨。
“媽媽，今天牛仔哥哥上學，我們一起送他去學校好不好？”
小魚仔看到媽媽過來，有了一瞬間的緊張，隨後放鬆起來。
“媽媽今天要去瞎子灣，沒時間送你哥哥。等會兒你爸爸送哥哥去上學後要直接去工廠。所以，你今天隻能跟媽媽一起去瞎子灣哦！”
陳荷花說著點了點兒子的小鼻子，順手幫他理了理衣服，感慨兒子都大了，衣服都會自己穿。
小魚仔聽完媽媽這話都愣住了。
他不能跟著去學校，那麼還怎麼實現自己的計劃呢？怎麼辦？舅公教的法子裡頭沒有這一條？怎麼辦？要不要現在給舅公打個電話問問？
小魚仔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陳荷花可不知道小兒子的糾結。
拿過他的小牙刷，摸了摸，果然是乾的。就知道這小家夥又不肯刷牙了。
平時不喜歡牙膏味道的小魚仔直到媽媽把擠了牙膏的牙刷塞進他的小嘴巴，他都沒反應過來。
他要想個辦法去學校。
宋財跟牛仔起來的時候，看到在院子裡頭乖乖蹲著刷牙的小魚仔都驚訝不已。
“小魚仔，今天怎麼這麼早起床床啊！”
牛仔走到小魚仔身邊蹲下來，一邊刷牙一邊問道。
苦惱的小魚仔看到牛仔哥哥出現，眼睛一亮，趕緊吐掉口中含著的涼颼颼的牙膏水：“哥哥，我等下跟媽媽一起送你去上學好不好？”
牛仔伸手幫小魚仔擦掉嘴角的泡泡，無奈地說道：“弟弟啊！你哥哥都要上六年級了，不用全家人送著去上學，不然多不好意思啊！我可不想被人說是小寶寶。”
小魚仔站起身走到哥哥背後，用小手團成拳頭，幫哥哥捶背撒嬌道：“哥哥，小魚仔好想送你去學校，好不好嘛。哥哥！”
牛仔被他的小手錘得直想笑：“你今天是怎麼啦？一大早就爬起來，還這麼好幫我錘背？”
小魚仔被哥哥問道這個問題，下意識把兩隻手縮了回來，按住小嘴巴，隻是搖搖頭不說話。
“弟弟，你今天就跟媽媽去瞎子灣吧！哥哥是個男子漢，就不用你送我去上學啦！”
小魚仔站在一堆牙膏泡沫旁邊，看著走了的哥哥那高高的背影，覺得他好無情啊！
第二個方法，KO。
走進客廳，看到爸爸已經洗漱好坐在客廳吃早餐，小魚仔又湊了過去，剛準備說話，就被媽媽抓了過去，手上塞了一個勺子：“趕緊把粥喝了哦！待會兒媽媽收拾好東西就跟媽媽一起走。”
每次他喝了一口粥想開口說話，就看到爸爸跟媽媽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低頭笑著吃早餐。他覺得自己好難插進去說話，試了幾次後，他放棄了。
小魚仔發現自己沒機會了。
看著爸爸騎著自行車載著哥哥離開的背影，他站在門檻上，麻木的揮著小手，喃喃自語：
“我隻是想去學校而已，怎麼就這麼難呢？”
看著一個個被家長牽著去學校的小朋友，他好想好想跟上去。但是，媽媽說了，好孩子是不能一個人亂跑的。不然，會遇到偷孩子的拐子佬，然後被賣掉的。
靠著院門，他想啊想啊，就想有個方法可以去學校。
這時候，他的好夥伴大頭鵝大白把它的腦袋伸了過來。
小魚仔摸著大白腦袋上的那顆紅色小肉球：“大白啊大白，為什麼爸爸、媽媽跟哥哥都不讓我去學校呢？我好想去哦！但是，我一個人又不敢這樣去。”
大白聽到主人的話，用自己的鵝頭頂了頂小魚仔的小肚皮。
“大白，你想說什麼？”
小魚仔不太明白鵝子的意思。
大白看主人有點呆呆的小樣兒，再次頂了上去。
小魚仔以為大白在跟他玩，但是他覺得自己今天應該是一個不開心的小魚仔。
所以，隻是伸手擋著了大白的小腦袋，不開心的嘀咕：“大白，今天我不開心，不能陪你玩了。”
“哎，要是有人陪我去學校就好了。媽媽說不能一個人去，但是兩個人應該是可以的。”
這樣想著，手上阻止著大白的動作。他忽然靈機一動：“大白，你陪我去學校看看好不好？”
大白沒有回他，隻是高傲地昂著鵝腦袋往前麵走。那意思好像是跟我走，我帶你去。
小魚仔屁顛屁顛地跟著前頭走得虎虎生威的大鵝，開心地不得了。
這一幕被陳荷花從頭到尾看了個正著。
她一早就發現小魚仔今天非常不對勁，身為媽媽的直覺告訴她兒子有秘密。隻是見兒子不肯多說，她也不好逼他。隻是時刻關注小魚仔的動靜。
沒想到小家夥這麼大膽，居然敢一個人出去外頭。
嗯，應該更正一下，是居然敢跟著一頭鵝就出門。
陳荷花看著兒子出去，趕緊把門鎖好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這一人一鵝要到哪裡去，要去乾什麼。
今天是暑假過後第一個開學日。
漁屋人口眾多，絕大部分孩子都在鎮二小上學。
這個鎮二小跟漁屋市場沒有隔多遠，小魚仔從家裡出發，走路隻需要半個小時。
跟著大鵝，小魚仔看著一路上穿著校服的小朋友都往一個方向走著。他自然也跟著人流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一邊走一邊伸手拉住隨時要往草地裡頭鑽的大鵝。
一人一鵝這樣的組合在這個上學高峰期的時候顯得比較的顯眼。不過，村裡的小孩大人很多都認識小魚仔，一時之間倒沒人問他去哪兒。
小魚仔高高興興地哼著歌兒走著路，時不時看看大鵝，時不時看看附近的小孩子。他忽然有種自己今天也要上學的感覺。
原來，上學還挺好的，怪不得謙謙哥哥要上學，牛仔哥哥、龍龍哥哥也要上學呢！
這樣想著，他忽然就被地上的一個泥坑絆倒，整個人撲到在泥地上。
他一下子懵了。
剛剛開心的表情還在臉上沒有散去，怎麼一下子就跌倒了呢？
膝蓋跟手掌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下意識地看看自己的身邊，謙謙哥哥不在，媽媽也不在，隻有小魚仔一個人。
小嘴巴扁了扁，努力控製住委屈的情緒。
大鵝發現自己的主人沒有跟上來，趕緊掉頭。發現主人跟個小烏龜一樣趴到地上。立刻上去，試圖用自己的扁嘴巴把主人叨起來。
小魚仔看著回來的大白，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了。
小心地避開手掌上的擦傷，站了起來。
低頭看看自己冒出血珠的手掌還有膝蓋，好痛。
再看看已經沾滿泥土的白襯衫跟藍色小短褲，好慘。
小魚仔好想回家找媽媽。
可是，想到那天舅公說的話，想到謙謙哥哥在學校，他又重新鼓起了勇氣，繼續走路。
隻是，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輕盈，而是帶著那麼點停頓。
陳荷花跟在兒子後頭把這一路上兒子的表現看得一清二楚。她多次阻止了村裡人的寒暄，一心一意想看看這小家夥到底想乾什麼。好多次她都想上去把他拉回來，但是，這是小兒子第一次自己走出家門，她想再看看。
等看到小家夥撲倒在地上的時候，她的心開始抽痛。她想：如果小家夥要哭了，她就上去抱他回家。
然而，小家夥今天特彆的厲害，居然忍住了。
看著他忍著傷痛都要繼續前行的背影，陳荷花放棄了把他抱回家的念頭，專心跟在他身後，心裡卻有了那麼點驕傲。
小魚仔不知道他的媽媽跟在身後，他這會兒心裡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去學校，跟謙謙哥哥一起上學。
好在，再長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
等小魚仔看到鎮二小的大門時，他開心地一把抱住大鵝。
這會子的小學是還沒有門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