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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到了初春季節,卻仍不見半分暖意。霜雪未化,往年開得極豔的臘梅,現也隻剩幾株瑟瑟在寒風中,大部分早被狂風席卷,連殘枝都消弭不見。
城郊,一座三進的大宅子裡。
一位身著朱色官服的女子,整冠危座,直身跪於案前,她的麵前是一杯鳩酒。
太監許慶端著鳩酒,低眉頷首立在一旁。
“宋大人,時候到了。”
他本想看女子狼狽姿態,卻不想,這一眼,倒是看癡了。
她極其適合穿紅色,明明是豔俗的顏色,卻透露著清冷出塵的姿態。過於白皙的皮膚難得透露著幾絲血氣。她看著鳩酒,杏眼裡逐漸濕潤變得透亮,眼見著眼眶都開始泛紅,卻冷不丁抬頭笑了起來,指了指鳩酒對徐慶說:“是聖上的旨意,還是宮裡那位?”
徐慶看著她的臉,說不出話,哆哆嗦嗦地展開密詔。
她歪著頭,來回打量著熟悉的字跡,笑容開始一點點褪色。直到看到“當誅”二字,閉眼大笑起來,“皇帝親詔,崔相執筆,哈哈哈哈,好一個崔相執筆,崔穎,沒想到你竟恨我至此。”再睜眼,眼睛裡噙滿了淚。
她仰頭逼回眼淚,端起鳩酒一飲而儘。
門卻被打開了,一個身形削薄的女子緩緩走入殿中,她穿著一身朝服,頭發整齊的盤進官帽裡。麵相是典型南方女子的溫潤樣貌。看到倒地的宋慈恩,她嗬斥走守門的內侍,也沒管手裡攥著的笏板,急匆匆地衝上前,用手絹擦拭著她臉上的血跡。
宋慈恩側著頭,看著友人依舊溫潤含笑的臉。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她還是十年前的樣子。她們是相伴多年的摯友,也是共進退的同盟。隻是,現在她是名正言順的宰相,是獨攬朝綱的“崔半朝”,也是撕毀盟誓,一步步逼死她的劊子手。
宋慈恩喘不上氣,艱難地問“崔穎,為什麼?”
崔穎並沒有回答。
“為什麼,要廢除青製?”那不是我們共同的理想嗎?
她與崔穎皆為先皇女官,說是女官,不過是困在京城質子。她無親人,崔穎隻不過是崔家旁支不受重視的女兒。宮裡大都踩高捧低,見二人勢微,變了法子折騰她們。但好在她們兩個相互扶持,倒也算熬過了那些艱難歲月。又因為兩人年齡相仿,逐漸結為知己。
後來,女皇為廣開言路,讓更多女子為官,放權給她和崔穎。
她們本以為,女孩子會有比前朝更好的生活。卻親眼看到被族裡吃絕戶的孤女,被丈夫賣給地主生孩子的婦女,被賣做童養媳的小姑娘,被自願殉葬的妻子,被毆打致死的妹妹......但更可笑的是,這些都合法。所以即便作為父母官,她們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