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姐,你好,我是徐如影,明雨的同事。
徐如影看著宋挽月。
她的臉保持著微笑,手卻忍不住攥成拳,指甲深深的嵌入肉裡。
再次相見……
挽月,媽……
早已是陰陽相隔,而如今站在她們麵前的人,又隻能是相見卻不敢相識的陌生人。
她多想衝上前死死的抱住挽月,用力的擁抱她親吻她感受她,告訴她這幾天自己經曆了什麼,告訴她再也不想離開她了……
麵對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宋挽月等了一天讓神經有些遲鈍了,她呆呆的看著徐如影,確切的說是看著她的眼睛。
徐如影跟肖明雨完全是兩種風格的女人。她氣場強大,五官淩厲,帶著一股子女強人似的霸氣,明雨雖然冷下來也讓人不敢靠近一樣,但是眉眼還是柔和的,細細的觀察越看越溫柔。
可當她們看自己的眼神……和明雨好像。
那一刻,宋挽月有些發愣,她一眨不眨的看著徐如影,就連她說什麼都沒有聽見。
到最後,還是黃蘭出來了,她斷斷續續的跟徐如影交談著,到最後,黃蘭的拐動了動,認出了她:“你就是明雨總說的徐總。”
那個對她有知遇提拔之恩的徐總。
徐如影點了點頭,一雙眼睛盯著黃蘭看了半響,瞅著她拄拐的手,深吸一口氣:“是的,阿姨。”
這一句話說完,一直在旁邊有些呆滯的宋挽月突然站起了身,她猛地走過來,伸出手猝不及防的用力推了一把徐如影:“你走,這裡不歡迎你!”
徐如影被推的一個踉蹌,她狼狽的後退了幾步才站穩。
黃蘭錯愕的看著宋挽月,一下子懵住了。
她算是看著挽月從小長大的,知道她雖然有點頑皮性子,但是骨子裡溫柔知禮,對任何人都是禮貌有家,這是怎麼了?
徐如影卻反應極快,她是最了解挽月的。
這次出差,就是明雨替徐總去的,但是挽月就頗有怨言。
可以說,在某種意義上,肖明雨的死與徐總有某種牽扯的關係,所以,她才有了這一次“回來”的機會。
死後的感覺很清晰,原來真的有魂魄一說。
肖明雨感覺自己的魂從身體裡被什麼東西牽引而出,渾渾噩噩的跟著隊伍走過了一條陰暗低沉的路。
隊伍裡的人或老或小,或是看起來就錦衣玉食保養精致,或是衣衫襤褸不足矣遮體。
到了這個時候,塵世間的一切富貴榮辱貧賤淡薄與她們都沒有關係了。
隱隱的,她聽見前麵的人緩緩又低沉的歎了口氣,那人回頭又回頭,像是不舍一樣。
——走過黃泉路,前世往昔一筆勾銷。
再親的親人,再愛的愛人,終究也再無關聯了。
生死有彆。
大抵如此。
肖明雨想要落淚,可已經成為鬼混的她卻連一滴代表悲傷的眼淚都不能有。
她緩緩的抬起手,看著無名指上斑駁帶著血的戒指,想起了她和婉月私定終生時,在星星下許的願望。
——我,肖明雨,會一輩子好好照顧宋婉月。
我許的願望是……我希望我們生生世世都能相遇相愛。
你是我一生的驕傲。
……
濃重的血腥味道撲鼻而來,滾滾忘川河下,滿是黑暗的鮮血,周圍漆黑一片。
到了望鄉台,領頭的鬼差一身黑色,他淡然的對著隊伍裡的人指著前麵:“那裡就是望鄉台,你們離開人間已經七日,如果想要,回頭可以看一眼再是的父母愛人,隻此最後一眼。”
——隻此最後一眼。
肖明雨咬著唇,她緩緩的扭過頭,看著挽月抱著她的屍體哭的撕心裂肺,看著她那樣痛苦不舍的一點點一下下撫摸著她的臉頰……
橋上的孟婆微笑的低頭熬湯,一碗一碗的端給走過奈何橋準備投胎的魂魄。
到了肖明雨,鬼差在後麵粗暴的催促,肖明雨咬著唇一動不動,孟婆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眸絲毫不見老者的渾濁,她沒有過多的言語,隻是給了她一碗湯:“孩子,給你一年的時間安頓好一切。”
看著那碗能夠忘記前塵種種的孟婆湯,肖明雨一動不動,孟婆的一雙眼睛通透:“你與人有約,又替彆人躲過一劫,娑婆情緣未了,這湯不會讓你忘記一切,而是讓你還魂於人世間,回去吧孩子,隻是切忌,天機不可泄露。”
“如被人說出你就是肖明雨,將魂散入輪回,再無逆轉。”
……
再次醒來。
肖明雨看著鏡子裡的陌生的自己良久不語。
她明白了孟婆說的替彆人躲過一劫是什麼意思了。
眼前的自己,已經是徐如影,徐總的模樣了。
這次出差,本該是徐總去的,因為家裡的事兒,臨時替換成肖明雨。
徐總怕是也知道會如此,明雨醒來的時候,看見在手邊的本子上寫著三個字。
——對不起。
明雨又有了人的身體,想起她的挽月,她又忍不住落淚了,可當她望著鏡子深深的悲哀從心底而起。
她回來了。
再見麵卻是陌生人。
她不能夠再擁有她的挽月,甚至不能抱住她,在她耳邊哄著讓她彆怕。
一年後……
她何去何從還不知道,前路茫茫,隻有分彆擺在肖明雨的眼前。
可那又怎麼樣呢?
她是那樣的依賴著自己。
她害怕她流淚沒人安慰,怕她又傻乎乎的忘帶鑰匙把自己鎖在門外,怕她喝醉了胃疼沒人安慰。
她可以忍受讓自己死去又失去兩次,卻終究是放心不下她的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