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宋挽月這些天也在觀察著徐如影,隻是她天性使然,謹慎小心,有些目光總是在不經意間落在她的身上,無人發現。
明雨和挽月的家裡東西最精致的地方怕就是廚房了。
因為挽月貪吃,明雨又寵著她,這些年又是從網上學,又是跟著同事學的,經常吹噓她自己已經是五星級大廚水平了。
都五星級了,能不買好的炊具麼?
站在自己的家裡。
徐如影做著飯,她儘量克製著不讓自己表現出有什麼異常,甚至身為左撇子的她儘量用右手去顛勺。
本來天氣就有點熱,她又緊張,周邊還有火焰靠著,徐如影汗流浹背,可宋挽月就抱著胳膊站在那,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她。
好在後來黃蘭聞著香味杵著拐出來了,“好香啊,唉,小徐來了?”
宋挽月這才轉身,她的語氣柔和:“阿姨,我特意請徐總過來教我做飯。”
教她做飯……
徐如影看挽月一點沒有學的樣子,倒是從頭到尾像是在觀察她。
一桌子的菜。
徐如影手腳麻利的做完了,她這次用了心思,沒有按照以前的口味去做,特意把口味加重了一些。
以前,明雨是最為控製挽月的吃喝的,那種油多鹽多辣椒多的是儘量克製她的。
今天這頓飯做出來,該是很和挽月胃口的。
徐如影想著,她難過了那麼久,放鬆一下也好。
黃蘭在旁邊很熱情的拿著抹布要給徐如影擦汗,徐如影對著她笑了笑:“阿姨沒事兒的,你去旁邊坐著去吧。”
不是腿不好麼?還有,擦汗不知道拿文靜點的紙巾什麼的麼?怎麼拿了一個抹布。
餘光瞥著身邊的宋挽月,徐如影打了一個冷顫。
她以前怎麼不知道挽月的眼睛那麼深邃呢?
盯著人看的時候就好像是帶著鉤子,一定要鉤出什麼一樣。
“你很緊張麼?”
挽月幽幽的問,燈光下,她的眼眸氤氳著水光。
徐如影看了看她:“有點熱。”
“熱嗎???我在冰箱裡放了西瓜,一會兒吃點,可是辛苦你了,小徐。”
黃蘭真的是把百分之百的熱情都拿出來了,她本來是一個稍顯自卑的老太太,如今,這麼開朗完全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挽月。
這幾天住著,她還是覺得自己不是很適應城市的生活,雖然挽月是好心,但是她還是住不習慣。
黃蘭琢磨著,等挽月逐漸好一點,等她的心情也恢複一些之後就還是回農村家裡去。
她一個老太太,人生已經幾乎能看到頭了。
可是挽月不一樣。
三個菜,一個湯,在燈光的映射下,色香味俱全。
徐如影坐在那,恍然間,她有一種身為“明雨”的她並沒有離開,而是像是以前一樣。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
徐如影的眼圈突然濕潤了。
如果人生可以再來一次。
她一定會換一種活法。
她不再去奢望多麼高的位置,賺多麼多的錢,給挽月和母親怎麼樣的依靠而自豪。
她隻想要陪陪她們。
粗茶淡飯也好,隻要是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她想要立即跪在挽月麵前,舉著戒指求她嫁給自己;
她還要多騰出一些時間陪陪黃蘭,黃蘭如果想要就帶她到處玩玩,她如果不想就是陪著她做做家務,聊聊天也是好的。
隻是,這世界終究是不能倒帶。
那些當時隻道是尋常的幸福,現在陪著挽月和媽媽的不是她肖明雨了,以後也不再會是她。
吃了飯。
宋挽月已經算是熟練的收拾碗筷去刷碗了,她穿上了圍裙,站在廚房裡,一點點的洗著碗。
徐如影在角落裡偷偷的看著。
宋挽月梳著丸子頭,修長的脖頸白皙,無名指間依舊是帶著那枚戒指,她的動作跟明雨的動作如出一轍。
洗完碗,宋挽月擦乾淨了手,她去倒了溫水,又彎腰從藥箱裡拿出了給黃蘭開的藥,“阿姨,吃藥了。”
黃蘭接了過去,她仰頭吃了,宋挽月看著她的眼睛:“快九點了,困了就去睡吧,我一會兒把洗腳水給你端進去,泡泡解乏。”
畢竟是上了年齡了,連日來的極度悲傷讓黃蘭的身體有點透支,她點了點頭,扭頭看了一眼徐總,憨厚的笑了笑:“小徐,那你們聊啊。”
徐如影點了點頭,她看著這一切百感交雜。
黃蘭一進臥室。
客廳裡就剩下兩個人。
宋挽月洗了手,又給徐如影倒了一杯茶,她坐在沙發上幽幽的出神。
徐如影本該告辭離開的,可是她舍不得,她想要再看看挽月,多看一眼就少一眼。
她又不能這樣乾坐著,隻能沒話找話:“你很會照顧人。”
牆壁的鐘表“滴答”、“滴答”的走著。
宋挽月的手輕輕的摩挲著茶杯,她一雙眸子盯著徐如影:“我不會照顧人。”
其實徐總沒有看見。
她忘記了兩次黃蘭吃藥的時間,自責了好久,後來上了好幾個鬨鐘來提醒自己。
泡腳也是她以前看明雨總會做的,明雨說小時的時候,黃蘭總是下地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艾葉泡腳能祛除寒冷。
明雨還說過,她媽上歲數了,瞌睡蟲多了,得休息好,要不老小孩鬨脾氣。
徐如影沉默了,她以前怎麼沒有發現,挽月這麼不會聊天?
宋挽月安靜的看了她半響,輕聲說:“我隻是希望我的明雨放心。”
——她走了之後,她就活成了她。
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的撞了一下。
徐如影握著茶杯的左手緊了緊,聲音有點哽哽的:“她會放心的。”
宋挽月盯著她握著茶杯的左手輕輕的說:“我又不希望她放心。”
徐如影怔怔的看著她,宋挽月苦笑著搖了搖頭:“她放心了就不會回來看我了。”
回來看她……
徐如影聽了心如刀割,嗓子被酸澀的情緒卡住,過了許久許久,她才緩緩地說:“人死不能複生。”
這話,聽著或許殘忍一些,但是挽月總要接受她已經離開的現實。
她接受的越早,才能走出來的越早。
宋挽月也是沉默了許久,她摩挲著茶杯看著客廳裡倆人的合影:“是啊,她死了。”
這是這麼久以來,挽月第一次說出“死”字,她的表情淒然,讓人難受到窒息。
徐如影看著她,渾身憋悶難受到像是又死了一回,宋挽月突然轉過頭,她悲傷的眸仿佛看進徐如影的心:“可這並不能阻止我愛她。”
作者有話要說: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