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宋挽月對肖明雨墓碑上的照片說的鄭重,旁邊的徐如影看著她,心裡一片潮濕。
她是的。
她一直都是她一個人的。
隻是這樣的被愛人帶到自己的墓前威脅並警告。
這人世間,怕是沒有幾個人能有這樣的福氣。
回去的路上,挽月看起來有些疲倦,她一直安靜的縮在副駕駛位上,身體似乎有些畏冷一樣。
徐如影看她蒼白的臉色,心疼不已,脫掉自己的外套給她蓋住了。
宋挽月小小的身子縮在她的外套下,想要嗅一嗅她身上的味道,卻什麼都沒有聞到。
“你剛才說,馬上同學聚會了。”
宋挽月點了點頭,“嗯。”
她們每年都會同學聚會,以前,她和明雨不同班,但是明雨都會陪著她去。
明雨曾經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她一過去,雖然話不多,但是氣氛明顯熱鬨,尤其是不知道她們關係的男同學,一聽說女神大姐姐還沒有對象,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這讓宋挽月沒少偷偷擰肖明雨的腰。
明雨不愛熱鬨,但是卻很喜歡她們班級的氛圍,挽月的班是真的親,校園那段最青蔥荏苒的感情已經升華為異性兄弟姐妹一樣,誰有點什麼事兒,吱一聲都會熱情的幫忙。
她怕挽月孤單。
她想要她多接觸接觸人群。
也許還是想念肖明雨。
挽月的情緒一直不是很高,到了小區樓下的時候,徐如影停好車,看見挽月已經淺淺的睡著了。
她睡著還不是很安穩,眉頭蹙著,兩個手緊緊的揪著徐如影的衣服。
她做夢了。
夢到了地府。
那一大片黑暗,一大片鮮紅,讓她看的茫然不知身處何地,隻是遠遠的看著徐總站在一個一聲黑色西裝氣質非凡的男人麵前,指著她說什麼。
陰風陣陣,宋挽月矗立其中不慌不亂,她也算是見多識廣了,黑白無常、徐總、秦蕭、蘇雅冰,有一個算一個,那都是常人無法接觸的,更不用說接受,可是她不僅接受都能坦然麵對,甚至感覺他們也許是混跡在人群中時間太久遠,與普通人已經沒有什麼區彆了。
可眼前,徐總身邊那位,他的氣場可不是平日裡宋挽月感觸到的。
即使他們離了很遠。
即使那男人對著她微微頷首,那滔天的氣場還是隨著瑟瑟的風,翻滾而來。
她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心裡第一次起了惶恐,就在這個時候,鼻尖傳來淡淡的檸檬香氣,那是熟悉的味道,那是她自從和白無常達成協議後就再也沒有聞到的味道。
“醒來,挽月。”
“挽月……”
是明雨的呼喚。
宋挽月猛地睜開眼睛,胸口快速的起伏,徐如影心疼的看著她的眼睛:“怎麼,是做噩夢了麼?”
“我……”
是噩夢嗎?
宋挽月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她形容自己的夢,她的身體還有些涼,依稀還能感觸到夢裡男子的強大氣場,她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我有點冷……”
徐如影伸手,又去拿車座後麵的衣服:“是不是感冒了?”
都已經穿了一件了,怎麼還會冷?
就在她的手即將夠到衣服的時候,宋挽月突然抱住了她,徐如影的身子一僵,手都滯住了。
以前,挽月還能克製,可今天不知道怎麼了,那個夢讓她內心有一種強烈的惶恐,此時,她隻想要抱一抱她的挽月,唯有她的呼吸與心跳聲能夠安撫她的不安。
開了一條縫隙的車窗投進了絲絲的暖風,因為懷裡的人,徐如影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衝出胸口,體溫也直線上升,她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克製不住自己停留在空中半天的雙臂,緩緩落下抱住了宋挽月:“彆怕,隻是個夢。”
她是又夢到明雨了吧。
這麼害怕惶恐,也許是夢到她離開的畫麵了?
感覺到她的嗬護,宋挽月像是貓咪一樣,輕輕的蹭了蹭她的脖頸。
悲傷不說出口。
可是徐如影卻能夠感覺她作痛的心。
收音機裡,女DJ滿是磁性的聲音傳了出來。
——這世間感情就是如此,若無相見,怎會虧欠。
這話像是一把刀一樣鑽進徐如影的心裡,她看著懷裡的宋挽月,百感交雜。
……
宋挽月回到家,徐如影陷入了沉思。
——若無相見,怎會虧欠。
這話就像是帶了魔力,反複在她腦海裡回放。
一直到深夜,徐如影去洗澡了,好好的清理了身體,吹乾淨的頭發之後,她躺在床上,拿起針在中指一紮,鮮紅的血珠滾了出來,徐如影閉上了眼睛。
很快的進入夢香。
沒有什麼痛苦。
她如願的見到了徐總本尊。
依舊是霧氣蒙蒙,周邊的一切都看不清楚,徐總站在一朵黑色的雲朵之上,兩手背在身後,淡然的看著肖明雨:“什麼事兒?”
這麼久了,她第一次主動聯係她。
肖明雨看著她的眼睛,輕輕的:“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兒。”
徐總看著她,隱約可以猜到:“要我照顧宋挽月?”
肖明雨的眼眸深邃,隱著光,她搖了搖頭:“不是照顧,而是遠離。”
徐如影抬了抬眼:“你若回歸地府,我自需遠離,這本就是流程規矩。”
每一件任務完成,為了避免後續不必要的麻煩,徐總都會搬離那個地方。
兜兜轉轉幾百年,全國上下,她走了多少回,又回來了多少次,徐總自己都記不得了。
徐總淡淡的:“還有什麼?”
一次說出來。
時間已經快到,她需要去安排。
沉默了許久,肖明雨輕聲說:“如果有一天我必須要離開了,你能不能幫我消除挽月的記憶。”
徐總像是猜到了,又不敢相信一樣,她萬年不變的冰山臉有了變化:“什麼記憶?”
肖明雨的開口艱難,“關於我的一切記憶。”
……
風吹過。
吹散了那片雲朵。
徐如影醒來後正是深夜,她一個人抱著被子,看著窗外的明月。
——你是我這輩子的驕傲。
乖乖等我回來。
求求您……求求了,不要走,救救她,救救她……
明雨,醒來,醒過來,彆離開我。
我是你的妻子。
……
徐如影輕輕的呢喃。
——挽月。
我終於想到了讓你不再難過的辦法。
……
******
月下旬。
挽月到底是去了學校的聚會。
隻是這一次,她隻身一人。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同學還是那些同學,大家的笑容依舊,隻是她的身邊沒了她。
有些朋友知道明雨的事兒,紛紛表達了悲傷惋惜的情緒,她們不敢說的過多,小心翼翼的照顧挽月的情緒,宋挽月也隻是默然的聽著,沒有多語。
曾經,大院裡的奶奶告訴她們那些小屁孩。
——再傷的痛,再忘不了的人,過了三個月也會不再那麼淋漓,過了六個月也會一點點平複。
如今,六個月早就過了,可她的心還沒有平複,明雨就像是她心底的朱砂痣,輕輕一碰,疼的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