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見溪看著溫景元的背影,她比平日裡少了幾分從容,腳下步履匆匆,仿佛一刻也不想在他這蓮園多待。
方見溪突然很想叫她,讓她繼續留在這裡。
但她越走越遠,直到拐角處,最後給他留下的隻有櫻粉色的裙角,一掃而過。
十七在樓上,站在簷柱後麵,她看著方見溪的背影,他的手垂在身側,仿佛沒了平日裡的胸有成竹……他此刻應當是悵然的。
十七歎了口氣,看著自己手上的雞血石手鐲在陽光下泛著瑩瑩光輝,方見溪從不將就,既是喜歡,那必然是要明媒正娶、眾人皆知的。
她不用想就知道這條路多難,溫氏女皆自小長於後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熟讀女四書。
女誡女德,溫家男女人人將此奉為圭臬,不許族中任意女子有絲毫錯漏。
爺與三少夫人,一個是候府將軍遺孀,一個是世家嫡子,背後牽扯實在太多。
若二人隻是平民百姓還好說,偏偏如此……
隻怕日後就算事成,三少夫人也是要被千人指,萬人唾的,溫家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十七搖搖頭,她能看出來溫景元是個好人,可惜人各有命,她隻是一個死士,還是方見溪的死士。
對於溫景元,她亦無可奈何。
身為女子,她同情她,可身為十七,她又想爺得償所願。
隻是她從不知,爺喜歡這樣清風朗月的女子,皎皎如天上明月。
方見溪心神回轉,帶著林忠回了書房。
隨她去吧,原是他強求。
“鎮國公穆家,並未聽說在杭州府有什麼產業,那小世子這趟來也並未帶什麼人。”
方見溪坐在書案後的扶手椅上,聽林忠在下麵回話。
那穆朝恩是鎮國公府上下的眼珠子,此行必定不會以身犯險,現下浙江十一府波詭雲譎,並不太平,他此行來身邊竟隻帶幾名侍從。
他才不信他是來玩樂的,事出反常必有妖,隻一時,他也想不通穆朝恩來做什麼……
“大約還有幾日能到?”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問林忠。
平素這些他自己都能算,隻今日心中煩亂,便想躲懶。
林忠愣了愣,拿了紙筆開始在一邊算起來。
方見溪耳力一向不錯,聽到林忠竟還要動手才能算出來,隻覺得自己當年是否是真的看錯了這個人。
原以為是個極聰慧的,沒想到現下這麼愚笨。他有些懷疑將他招來還洗白身份,究竟是對還是錯……
“還有六日。”
方見溪無奈出聲,他實在受不了細細碎碎的聲音了,還有林忠口中嘟嘟囔囔的,不就是算個數,他還要動口。
林忠抬起頭就看見方見溪銳利的眼神,像是馬上忍不住要殺了自己,他脖子一涼,往扶手椅後麵縮了縮。
方見溪再受不了他這窩囊樣子,哪裡還有當年令人聞風喪膽的奪命刀的威風。
他拿起手邊的黑檀木鎮紙扔到他腳邊。
“滾出去。”
他聲音並不大,林忠卻聽清楚了,一溜煙兒跑出去找十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