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謝老夫人能將景元克夫這樣的話,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就這麼宣之於口。
趙柳春和尤氏也沒想到,兩人都看向景元,隻見她抬著頭,坐的筆直,手裡還拿著一柄綠納紗花果圖竹柄團扇悠悠然地給自己扇風。
嘶,趙柳春吸了口冷氣,她從前不知道,景元這承受力,是真的強啊。尤氏亦是如此作想,這樣的事,擱普通的女子,恐怕早就坐不住了,不論如何都難免慌了心神的。
尤氏有心為景元爭辯,可涉及謝雲信的死,那是她親生骨肉啊,難道讓她去說她兒子本就該去死這樣的話麼?
她說不出口的。
趙柳春也是,她張了張口,最終也隻有一句:“景元從沒害過誰。”
方見溪看著這滿室寂靜,心下一定——他不能讓景元背著這樣的名頭,絕不能,就算她自己也不在乎。
所以哪怕是禁忌,他也要掰開了,揉碎了告訴這些人謝雲信當年的死和景元無關,讓謝老夫人認識清楚,讓所有人都深刻的明白,景元在這件事裡,是沒有錯的。
“老夫人。”
方見溪起身,麵上已無了方才的敬意,他表情冷漠卻分外認真的看著她。
“您忘了,雲信,他是戰死的。您若要記仇,便該去尋那韃靼可汗,若要報仇,則該讓謝氏兒郎去索韃靼王子吉台的命,畢竟,是他殺死雲信,又令他屍骨無存,難回故土的。”
謝老夫人被方見溪這番話說的全身瑟縮起來,她盯著他的臉,迎著他毫無溫度的眼神,顫顫巍巍指著他斷斷續續道:“你這個……”
見她氣極,方見溪彎下腰,從旁邊丫鬟手裡拿過小毯搭到謝老夫人腿上,語氣柔和道:“您如今年齡也大了,彆氣壞了身子。”
聞言謝老夫人拿過拐杖狠狠往方見溪身上砸去,他沒有躲,站在那兒生生挨著,謝老夫人是用了力氣的,縱然隻是個老嫗,這麼打著,也是很疼的。
景元見狀便慌忙去攔,卻被方見溪推到纓風懷裡,不讓她靠近,趙柳春則是偏過頭不忍再看。
直到謝定求進來,搶走了謝老夫人手裡的拐杖才算停歇。
他將方見溪扶到一邊坐下,歎口氣走到謝老夫人身前,見她盯著方見溪仍舊一副不死不休、握著拐杖蓄勢待發的樣子,謝定求無奈的很。
他道了聲:“母親……”
隨後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
“……早在一個月前,兒子便已寫了這副和離書了,如今隻待景元在上頭簽了字,去官府蓋了印,手續便齊全了!按理說,一個月前景元就不是咱家兒媳婦兒了,婚嫁自由,且她同敬蓮這番事我和夫人也是同意的。”
謝老夫人沒有說話,她拿過那張和離書,看了片刻後,才冷笑一聲,道:“她若不是我家媳婦,住在我候府算是什麼事?住在我候府,便算是!那就該守好她的本分!”
謝定求看著自己的母親,她如今已有七十多歲了,景元嫁過來這麼多年,守著雲信這麼多年,她早已忘了,這些都不是景元本該做的,不是景元的本分。
“您這又是何必呢。母親,您忘了,景元,她一直都是可以改嫁的,哪有什麼本分不本分呢?”
謝老夫人又想反駁,謝定求卻沒讓她開口,他重重喊了一聲:“母親,夠了!”
“不過區區一個月情分,她守了快九年啊,九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