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澄出神的片刻,“二十”的話音已經響起,巨大的驚呼聲爆出來,他這懲罰的陣仗比獎勵還要大。
反應過來的時候,許驍澈已經動作敏捷地起身,渾身輕鬆,不像是剛做完二十個俯臥撐的樣子。
祝澄才記起自己該走了。
好在旁邊兩個女生也看熱鬨看得入神,一直沒催。
可抬步的那一瞬,許驍澈突然看過來。
她像是被他攫住視線一般,被迫著對上他的眼,兩道眸光隔著不遠的距離在空氣中交纏。
他看到了她。
少年頂著暮夏初秋的日光,懶洋洋地投過一記視線,下頜微揚,往某處點了點。
薄唇無聲張合,大家以為他隻是朝這邊笑了下,甚至沒人知道他在說話。
但祝澄卻很熟悉。
因為今天早上在教室裡,他也以這樣的方式偷偷說過一句。
最後被她無視了。
很快,許驍澈轉身,和其他男生一起回到原來的半場。
祝澄第一次覺得,白色球鞋也能比其他五顏六色的籃球鞋紮眼。
她大腦嗡嗡作響,反複放映剛才的畫麵。
薄唇輕啟,牽動嘴角上揚,祝澄看懂了那個字——
“水。”
他要水。
她幾l乎是下意識低眸,看向手裡那瓶剛買來的礦泉水。
領會之後,她怔了兩秒,臉頰旁邊好像有火在燒。
他似乎也猜到,祝澄又羞又慌之下會再次選擇無視。
所以,許驍澈轉身之前還加上了一句話。
她竟從他的口型中逐字讀懂,緩慢卻清晰——
“這次不能裝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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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場中央,男生們聚在籃球架下。
許驍澈剛罰完二十個單手俯臥撐,沒什麼打球的興致,反正理科班男生多,體育活動從來不缺人,他便沒有再加進去。
賀國誕問他要不要喝水,正好去小賣部一起買了。
“不用。”許驍澈隻揮揮手,揚唇的弧度讓他品出幾l分意味深長,賀國誕心裡納悶,嘀咕著走了。
許驍澈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
邊上的夏康礎仔仔細細擦完眼鏡布,剛戴上,視線恢複清晰,手肘就被撞了下,他聽見許驍澈問,“我怎麼看不到她,老夏,你幫我看看她在哪。”
夏康礎嗅出幾l分異樣氣息,皺起眉頭,“我說驍澈,你最近是不是問葉婷卉問得太頻繁了,你怎麼……”
許驍澈這段時間也太奇怪了,夏康礎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一直都沒找到問題所在。
直到這一刻,聯想到他最近幾l天的問話,心跳漏一拍,像是某根弦突然崩斷了。
——他這樣還是兄弟?這這不仗義吧!
許驍澈從沒被這樣冤枉過,他語氣裡透著荒謬:“誰問她了,我問——哎啊也差不多,我問祝澄
,
你趕緊看看。”
班級活動祝澄一般都和葉婷卉她們一起,
能找到葉婷卉就能找到祝澄。
夏康礎磕磕巴巴,有些恍惚:“你、你問祝澄乾嘛?”
許驍澈頓了片刻,複雜地看他一眼,“你還不知道?”
省運會足球賽那天,他當著夏康礎的麵和祝澄一起撐傘;他生日,夏康礎親手接過他連著視頻的手機,對麵就是祝澄,他愣是沒發現一點……
對上夏康礎浸著濃濃疑惑的眼,許驍澈訝異,“所以你真沒發現?”
那他剛剛自己說漏嘴了?
實在是失策,許驍澈抬手抵著眉心,一時無言。
沒想到夏康礎這個時候還沒反應過來,“發現什麼?你為什麼要找祝澄?”
“……”許驍澈感到深深的無奈。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天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要問……老夏,你知不知道,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你和我天天待在一塊,難道沒觀察到一點麼?”
夏康礎不假思索答:“我當然知道啊。”
“?”
他能知道什麼?
“眼睛就是心靈的窗戶。”夏康礎甚至沒有停頓一下,接著說,眼底羞怯,“葉婷卉的窗戶就很美。”
“……”
後一句輕而慢,情緒卻綿長。
許驍澈發現他較深膚色下緩緩透出的紅暈,被堵得說不出話。
良久,默默豎起拇指,牛。
“你還說我是戀愛腦,我看你也沒救了。”許驍澈佩服,“明明不相上下。”
夏康礎終於在這一刻反應過來,“所以,之前和你聊天的就是她?”
許驍澈鼓了兩下掌,陰陽怪氣,“老夏,恭喜你恢複光明!”
夏康礎:“……”
“你剛不是問她們在哪麼,諾,就那邊。”夏康礎雖然眼瞎心瞎,卻是葉婷卉雷達定位器,能精準捕捉到她的位置。
和夏康礎聊天就是比於斯盛聊天開心,起碼他不會持續打擊,還能幫忙找人。
許驍澈往他指的方向一瞧,果然看到祝澄、葉婷卉和姚樂二人。
祝澄沒有如他期待那般把水給他。
其實許驍澈自己也沒抱多大希望,她性格靦腆,定然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給他送水。
趁著人少,他打算走過去找她。
她不送,那他就自己去要。
然而下一秒,許驍澈的腳步定在原地。
祝澄也看到了他。
她沒走過來,也沒站在原地等他。
僅僅把水隨手放在旁邊的台階上,旋即當做無事發生一般,跟著姚樂和葉婷卉離開了操場。
甚至都沒再理會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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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的晚自習一直到晚上十點。
祝澄埋頭寫了一晚上作業,最後一道鈴響,她還沒舍得放下手中的筆。
她和顏昭笑一起回,兩個女生都
不願意隨著人流擠,約定好過一刻鐘之後再走。
數學試卷還差最後幾l個大題,剛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寫一點。
一道陰影卻從頂上壓下。
祝澄愣怔地抬起眼,對上許驍澈視線。
發現他突然過來,她第一反應竟然是張望四周,生怕有人發現。
許驍澈詫異地盯她半晌,隨後移開視線,輕哼,不可置信道,“我有這麼見不得人?”
“就是很奇怪啊……”
連祝澄自己都沒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和許驍澈說話已經不像從前那樣畏手畏腳,反而帶上一種近乎於親昵的嬌嗔。
她說,“我們倆本來就不熟。”
她想表達的意思是,他們倆本來在大家的眼中就不熟,突然湊在一起聊天很容易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