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驍澈一句話羞得祝澄臉紅。
哄人變表白就算了,憑什麼還要反問她呀?
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祝澄惱羞成怒瞪他一眼。
突然想到什麼,反而問起,“所以,你第一次見我?是什麼時候,很早之前嗎,我怎麼沒印象?”
在正式產生交集的某個節點,他們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普通同學。
祝澄轉到這個校區過來,一路都很順利,似乎沒有和他提前偶遇過,在她記憶中,自己進行自我介紹的時候甚至人都沒來齊,許驍澈就是缺席的幾位同學之一。
她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許驍澈還沒回答,祝澄又接著開口。
“你那個時候就喜歡上我了嗎?為什麼啊?”
許驍澈對此一直避而不談,倒不是故意勾她的興趣,吊她胃口。
主要是,“一見鐘情”這個理由,太膚淺、太潦草、太單薄,實在不足以支撐她那麼大的期待和好奇。
他問過蕭灑,知道祝澄是一個非常不注重外貌的人。
她交朋友或者為人處世,從不會以外表來簡單評定,甚至也並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多漂亮的、多需要被特彆對待的女生。
許驍澈知道自己那引以為傲的臉和身材吸引不了她,祝澄喜歡上他大概是因為他的性格。
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維護著她的感情,不敢展現出作為一個男性的劣根,不敢冒進,不敢侵犯。
他大多時刻確實覺得自己確實如蕭灑所說的純情。
可他知道自己有時候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也隻是一個非常可恥的、隻能用下半身思考的男性。
他不敢告訴自己對她是一見鐘情。
真怕說出來以後,她把自己當成一個見色起意的登徒。
許驍澈含含糊糊地回答:“有機會你會知道的。”
祝澄還在猜,拉著他不肯走,“是我美救英雄?還是你偶遇了我助人為樂?又或者是我們從前在哪裡見過,我把你忘了?”
“沒有,真沒有那麼複雜。”許驍澈被她的腦洞逗笑,“我之後再告訴你吧……”
祝澄不信,“你就是在畫大餅。”
“……”許驍澈冤枉,“我答應你的事情什麼沒有做到?”
祝澄回想,有點心虛:“好像是誒。”
他答應過帶她看真正的煙花,所以在她生日那天的晚上,天空中真的放了一場隻屬於她一個人的煙花。
她便不再強迫許驍澈了,他不想說就不說。
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許驍澈終於鬆口氣,又把話題拉到正軌。
“反正離這段時間不要鬆懈,你有能力上茂大的。”
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祝澄怎麼樣也該打起精神。
她點頭,“好,我會努力的。”
她必須得試一試,看看自己的上限到底在哪裡。
短暫的休整過後
,祝澄又馬不停蹄地投入到高三的衝刺中。
一場接著一場的考試過去,春天也慢慢遠了。
氣溫節節攀升,空氣又變得悶熱起來。
在幾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中,瀟城的夏天聲勢浩大地來了。
今年的雷公電母卻格外嚇人,氣勢洶洶地席卷城市上空,窗外陰沉得可怕,狂風嚎叫,像是惡鬼在哭。
在教室學久了的人看什麼都覺得稀奇,同學們一個接著一個地跑到外陽台湊熱鬨,沒過多久又興致勃勃回來,誇張大喊,“世界末日了!世界末日了!”
“誰一怒之下把地球引爆了?”
“外星人快把我們抓走!不想參加這個破高考了!”
沒高興多久,視野中驟然一黑,燈滅了,電子白板暗了,矜矜業業送著冷風的空調罷工,吱呀亂轉的電風扇慢悠悠停下。
電閃雷鳴造成一場意外的停電,弘遠中學所在的街區積極搶修。
平常財大氣粗的學校這次沒把發電機用上,教室裡隻是安靜一瞬,接著又歡天喜地地歡呼起來。
停電是世界末日的平替,雖然沒法帶他們去充滿未知的另一個世界,起碼也能給他們帶來片刻的喘息。
“開窗,開窗!熱死了!”
“關了!把所有窗戶都關了!我的書和試卷要被吹跑了!”
晚自習的教室一片黑暗,這下完全沒辦法好好學習,壓抑已久的高三學子躁動起來。
教學樓吵吵嚷嚷一片,鬨歸鬨,沒人敢真的離開。
隔壁班級響起了集體背課文的聲音,這個時候還要苦行僧一般地學習,二班他們都走火入魔了吧?
一班同學不屑一顧的同時又擔心他們班也要這樣,誰知語文老師孟清暉隻是在教室的窗外路過,撒手不管。
課代表也不給力,並不打算起個頭,一班成了肆意聊天的休息室。
班長賀國誕反而開始起哄,“咱們班哪位同學來個才藝表演啊?唱歌跳舞都行!”
七嘴八舌的推薦聲傳出來,祝澄突然聽到有幾個關係比較好的女生在喊她的名字,“祝澄!澄妹可以!她以前是學音樂表演的!”
祝澄雖然被這樣的氣氛給感染,可是沒人起頭,她的性格還是沒法放得開,一直笑著擺手。
賀國誕無意起哄到祝澄頭上,瞬間向他們那邊比了個雙手合十的姿勢,生怕許驍澈怪罪到他。
許驍澈本來正拿著書給祝澄扇風,一聽這話,果然開始護短了。
少年衝著起哄的人喊,“唱什麼唱!我都還沒聽過,是你們能聽的嗎?”
一般他喊完就沒人敢說話了,大概是仗著天黑,不知道助長了誰的氣焰,有人特彆大聲地罵了一聲。
“嘁!有什麼了不起!臭情侶!”
瞬間哄堂大笑,像是怕兩位主角聽不見,幾個男生一邊拍桌子一邊嗷嗷地吼。
祝澄鬨得臉紅,渾身發熱,許驍澈繼續給她扇風,一邊饒有興味地觀察她的神色
。
接著,他突然重新抬起頭,衝著其他人的方向,“這樣吧,她不唱,我唱——大家夥的賞臉聽一下?”
賀國誕嘲他,“就你那曲庫!上次在KTV我都雷得想回家!”
夏康礎打圓場,“有得聽就不錯了,你挑什麼!”
姚樂混在男生堆裡起哄,“唱唱唱!好聽送花,不好聽砸雞蛋!”
許驍澈這人開得起玩笑,也不扭捏,“行啊,等會兒看準了砸,彆砸到她了。”
他護祝澄護得緊,這個“她”一出,全場複讀機似的“呦呦呦”起來。
許驍澈看了看窗外的瓢潑大雨,“那我應個景,唱幾句和雨有關的。”
少年清清嗓子,張揚清俊的臉很快就聚焦所有人的目光。
隔著風雨聲,他清磁悅耳的聲音緩緩在教室中傳開,氛圍感十足。
“情深深雨濛濛
多少樓台煙雨中……”
這歌確實挺老,但他唱得好聽。
許驍澈的音色介於少年的青澀和成年的低沉之間,一種恰到好處的故事性,帶著點迷人的味道。
“記得當時你儂我儂
車如流水馬如龍……”
教室空氣悶熱,隻開了兩扇窗戶,當時他還要顧著給祝澄扇風,身體麵對她唱的。
眼神卻不敢落在祝澄臉上,低垂著看她為他敲著節拍的手。
或許是有人和他歌單重合,把mp4的耳機拔下,帶著伴奏的原聲瞬間充斥教室,給許驍澈的聲音墊足了氣氛。
他就唱了幾句,很快就有人接上去,不同的歌一首接著一首,漸漸地又變成全班合唱。
“聽雨的聲音,一點點清晰……”
“我隻想要拉住流年好好的說聲再見……”
“風吹雨成花,時間追不上白馬……”
“我曾難自拔於世界之大……”
剛開始還吵著沒燈怎麼學習的班上多了幾台打著光的手機,隨著歌聲一晃一晃地搖擺。
祝澄看到有膽子大的同學拿著手機或者卡片機錄像,完全不顧隨時會被老師沒收的風險。
也是,當人們忍不住想拿出東西記錄,便是失去的一種前兆了。
青春會在歌聲中慢慢溜走嗎?祝澄在黑暗中握了握,什麼都抓不到,隻感受到一種莫名的虛空與悵然。
突然,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握上來。
許驍澈在昏暗中、課桌下、全班人的歌聲裡抓住了她的手。
接著又擠進她的指縫,像上次一樣穿過她的手,十指連心。
剛才的惆悵好像也被他擠進去,隨著他們緊握的手,祝澄的心又被許驍澈一點一點重新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