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和隨行的宋軍一同下船的呂妙晴,賈旭嚇了一跳。
“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就不能來?在船艙裡躲了十幾天,可憋死我了。”呂妙晴難掩滿臉的興奮:“昌化軍確實與其他地方大不一樣,但是待久了也會膩啊。回來聽你們說安南見聞,可給我羨慕壞了。這次你又到占城來,我說什麼也要一起過來看看!”
她見賈旭一副訝異的表情,自己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問道:“我耽誤你的大事了麼?”
賈旭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那倒沒有,隻是遠涉未知之地,擔心你的安全而已。”
她馬上恢複到原先活靈活現的樣子,用力地拍了拍賈旭的肩膀說道;“那不就得了。至於安全,本小姐還需要你保護麼?恰恰相反,本小姐就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才會跟著過來的!”然後高興地跟著人群到一邊看東看西去了。
賈旭揉著肩膀,看了看她興奮的背影,又轉過頭用責怪的眼神看著一旁的張世傑。而張世傑隻是聳了聳肩,一副“我也沒辦法”的樣子,然後也隨著人群向碼頭外走去。
占城國王闍耶因陀羅跋摩六世在收到賈旭派人遞交的會見申請後,派人通知賈旭等人可以登岸,但隻能帶五十名隨從進入毗闍耶城,其餘人要留在城外十裡的屍唎皮奈港口。張世傑對此提出異議,擔心萬一有什麼事情照應不及,隻城內五十人,怕是不能護得賈旭周全。
賈旭思考了一下,卻決定遵從占城國方的要求。自己此番前來,是為了與占城國交好,自然要表達出誠意,而且如今的占城國,正是虛弱時期,大宋作為域外強國,這占城未必就沒有引為己援的念想,而隻要自己與占城國王見了麵,自然有讓他心甘情願與昌化軍交好的方法。
張世傑也隻能聽從賈旭的安排,他將新近提拔的副指揮使馮國旭留在港口,要求士卒時刻準備,並細細布置了許久,方才帶著精挑細選的五十名護衛,隨賈旭進了城。
一行人被安置在驛館之內,卻被告知國王近幾日身體不適,何時能夠接見他們還要另行通知。賈旭也沒有表露出心中的不快,隻是與從王宮中出來傳訊的侍從官相談甚歡,還偷偷在他手中塞了一大塊金餅,言道待國王過幾日身體轉好,勞煩侍從官再替他們通傳。侍從官自然是滿意得很,答應得痛痛快快。
接下來的數日,賈旭一行人也沒有在驛館中枯等,而是在毗闍耶城內及周邊四處閒逛。毗闍耶城共分三重,最外部是依城而居的百姓村落,從規模來看,大概要有六七萬人,除向東通往港口的大路和一條自城中橫穿而出的南北大路兩旁稍微規整外,其他地方的民居也沒什麼規劃,都是隨意分布,遠遠望去密密麻麻。城中多雨,民居間的小徑大多數時候都泥濘不堪。
被百姓村落圍在中間的是王城。王城呈正方形,由一座高近三丈、周長約十二裡的紅土牆組成,城牆外邊還環繞著一條護城河,河寬十餘丈。城牆的四邊各有一道城門,四角則各有一座石塔,塔上刻著占城國曆史上功勳卓著的王的麵孔,高高在上、俯眸腳下眾生。
占城國的官員、貴族都居住在王城之內,除此之外還有祭壇、寺廟、國家機構、兵營、專供富人的高檔市集等等,王城內的道路都鋪了碎石,並有人定時清理,故而顯得整潔得多。賈旭等人暫居的驛館則坐落在王城內的東部,緊靠城門內一側。
而王城的正中,則是國王居住的王宮。王宮四周倒沒有很高的宮牆,隻是丈餘的牆麵上被各種裝飾物妝點得十分漂亮,宮內的諸多建築透過宮牆露出或平或尖的金碧輝煌的頂部,映射著國王的富有和高貴。
而賈旭這幾日的足跡不僅遍布王城之內,還出城數十裡,對毗闍耶城周圍進行了詳細的探查。
他倒不是出於什麼軍事目的。大名鼎鼎的占城稻就是源自於此,賈旭心想占城國的農耕技術想必十分發達,隻是幾日來的探訪,讓他大失所望。與他所設想的正相反,占城國耕作方式極其粗放,農田中也沒有任何人為的灌溉設施,隻是簡單地在土地中挖個坑,然後將稻種扔入掩埋。完成播種之後,“旱不求水、澇不疏決,既無糞壤、又不耕耘,一任於天”。
敢情這占城稻耐旱、耐澇的特性就是在這種特定的自然環境和粗放的耕作方式中“被迫”形成的,真是老天爺掐著脖子灌飯吃的典範,讓賈旭哭笑不得。
可其實細想起來,倒也並不讓人意外。彼處雨水豐沛、密林遍布、四季常夏,此時人口又不甚多。像毗闍耶城這般大規模的城市還算罷了,在周圍挖個坑埋個種已經是最大的妥協了。而那些散布在密林中的村落,每天睡醒了到林子裡逛一圈,樹上結滿了各種奇形怪狀到叫不出來名字、天天摘也摘不完的蔬果,根本無需勞作,也沒有挨餓之虞,又怎麼會有動力潛心研究耕作技術?難不成大米比榴蓮、菠蘿蜜、釋迦、麵包果、山竹、蓮霧、香蕉、荔枝……更好吃麼?
隻有那些北緯三十度線附近的苦難民族,種著一年一熟的低等作物,才會執著於從土裡刨食,耗儘心力地鑽研如何讓地裡的莊稼多收一鬥。我們這裡都是一年三熟,種子丟在土裡不用管,自己就長得繁盛茂密,五十多天就可以收獲了。
人比人,真的是要氣死人。
賈旭索性也不逛了,就在王城內等著國王的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