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如桃花,眉眼靈動,絲毫不吝笑意,走起路步步生風。衣著打扮分明是位養尊處優的小姐,講起話卻像是毫不客氣的生意人。
“你對酒樓行的入賬算法是錯的!各家報上來的‘新附’,你隻管看了總數,卻沒去看有多少是變賣資產得來,又有多少是正經經營得來,怎能憑此去評定哪家生意好呢?”
“再瞧這家,說是江城最大的酒樓,報上來的入賬也最多。可你知不知道,秦老板早就打聽出來他們家隻接待高官貴胄,蘇無羨也在晨訊裡寫過,朝廷馬上要嚴查官員貪腐,這酒樓的老板也不太乾淨,這家酒樓風險極高。”
手舞足蹈的小姑娘拿著行會總賬,兩眼放光地翻閱,一句句質疑驚呆了來往侍候的下人。
而她身邊的上官祺則根本聽不進去——他臉頰通紅,望著她笑得癡嗔,眼角的紋路似乎都淡了不少。
“你彆喝了!”紅櫻沒收了他麵前的酒杯,毫不客氣地拍著他的臉,“柒柒在跟你說正事!”
竇清歡聞言,心虛地瞟了二人一眼,繼續低頭翻頁。她姑且認下了“柒柒”的名號,祈禱著自己能多堅持堅持,彆太快穿幫。
前半日紅櫻突然造訪,除了為她解惑了碧蘿苑的前塵,也和盤托出了“柒柒”的往事。
原來“柒柒”名喚慕容柒,是上官祺與紅櫻的青梅竹馬,和竇清歡長得分毫不差。在柒柒降生前,慕容家已有六個男丁,因而全家都將這個小女兒視為掌上明珠,極儘寵愛。
可慕容柒最黏的不是自己家兄長,而是隔壁上官家兩位比她大上不少的哥哥姐姐,少爺上官祺和管家之女紅櫻。她自小性子開朗,粉雕玉琢的模樣更是討得這兩位哥哥姐姐的歡心。
柒柒本應無憂無慮過完一生,然而家門不幸,慕容家的男子一個個參軍,又接連殞命。慕容家式微,隻留下她一個孤女,最後被上官家收養。
十六歲的紅櫻被欠下賭債的父親逼著嫁給債主時,連上官祺都毫無辦法。是柒柒抱著她死不撒手,哭著拿出自己以前的珠寶首飾,為紅櫻的父親補了窟窿。也是柒柒告訴她這種事還會有下次,於是又把剩下的錢全部給了她,要她連夜逃命。
等幾年後,紅櫻在外安身立命,悄悄回上官家打探,才知道剛剛出落成人的柒柒忽然失蹤。她與上官祺打探了數年,也沒有消息。
難怪她會如此護著自己。竇清歡瞧著眼含熱淚的紅櫻,心中不是滋味,像是堵了很久的淤泥被曬乾成塊,壓在胸口。
而當那句溫糯軟聲的“柒柒”再次喚出口時,連竇清歡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便低頭應了一聲。
“紅櫻姐……”
上官祺的反應則更是劇烈。見紅櫻眼角微紅,攜著竇清歡款款而來時,他便已心下了然,百感交集地扭過頭去拭淚。
儘管如此,他仍然記得那日被竇清歡數落的“男女授受不親”,甚至不敢伸手去拉她。隻是吩咐設宴,菜還沒端上來便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
眼見著兩位喜極而泣哭作一團,竇清歡很難不被感染。她懷揣感動,滿懷真誠地望向上官祺,小心翼翼地開口:
“上官公子,日前得月樓的事,還要多謝您肯出來站台。清歡初出茅廬,對酒樓行當還是不太了解,如果方便的話,不知能否看看行會存的總賬?”
“快,把行會所有總賬都拿來給柒柒看!”
上官祺仿佛根本不在意她說什麼,隻知道滿口答應,不多會兒就有人把總賬送到麵前。
於是,上官府的膳廳桌前,三人顧自忙著自己的事。
竇清歡精神抖擻,乾勁十足,兩眼炯炯有神地翻閱著曆年總賬。
紅櫻柔情似水,眼波流轉於小姑娘身上,一刻不停地往竇清歡碟中夾菜,間或輕罵上官祺喝得太多。
上官祺一杯杯地給自己斟酒,起初還問著竇清歡這些年有沒有受苦,到後麵直接開始哭訴近年尋她時的種種事跡。
“柒柒,前陣子我還從一位大人物那裡打探到有個女子的消息,身形樣貌聽著和你都對得上。我派人去尋,可他們說那女子是得罪了人的——”
竇清歡心不在焉,隻嗯嗯啊啊地回應,自己心思則全都撲到了總賬上。
整體看來,酒樓行當各家入賬懸殊不小,得月樓隻能算中上。聯想到秦啟晟日前做的調查,她著重看了收益最好的幾家。
這幾家酒樓中,有的隻接待官員,搭得上朝廷人脈因而經久不衰;有的靠自己拿得出手的幾樣招牌菜,由多年積累下來的口碑客戶撐起;還有的則是像得月樓一樣,酒樓生意薄利多銷,但卻因投資其他商鋪賺了不少。
如今,得月樓因秦掌櫃經營有方混出了名堂,又借著東家票名聲大噪,假以時日必也能躋身其中。
竇清歡將這幾家圈了出來,納入可比範圍。先淺算了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