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嚴踏著晚霞領了一名容貌出色的女子從青石板路沿著小道往深巷內行去,一直走到最裡處的一所宅院,門口有幾名黑衣侍衛值守。
周嚴帶著那個女子進入屋內,回稟:“世子,這已經是屬下找來最像的了。”
那美貌女子的眼部被蒙了黑布,根本看不清自己身處何處,但四周冷寂的氛圍實在讓她害怕,她嚇得跪下來求饒:“這位大人,小女子隻是個孤苦無依無處可去的可憐人,求求大人大發慈悲,放過小女子吧……”
良久,男人低聲道:“從今日起,你便住在此處,吃喝住行都有人照顧。”
那女子沒聽明白,嘴唇微張:“大,大人……何意,小女子實在不明……”
裴扶墨朝周嚴看了眼,周嚴心領神會,將那女子扶起來,帶到了另一個房間。
一炷香後,周嚴獨自出來,“世子,該說的屬下已經說明白了。”
裴扶墨坐在紅木椅上,神色略顯疲倦,問:“人醒了嗎?”
“醒了,方才那女子已經在玉嬤嬤的帶領下去見了小殿下。雖說已經儘量將她身上的香氣換了,這女子的聲音也是最接近那個女人的,但小殿下似乎並未真的認為那女子是他的母親。”
裴扶墨輕笑一聲:“雖說他隻有三歲,但並非傻子。”
周嚴不解,“那,為何……”
“你想問我,既然如此為何還是要給他找個母親?”
周嚴點頭,“小殿下雖說半歲後就沒見過他親生母親了,興許是完全不記得生母的長相,但母子連心,這來個假的冒充他的生母,想必小殿下也並不會買賬。”
裴扶墨淡聲道:“不過是給他個念想罷了,省得整日哭哭啼啼,三天兩頭的讓我往這流遠齋跑。”
周嚴暗暗擦汗,裡頭那位小殿下可是太子殿下的骨肉,世子敢說,他可不敢跟著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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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彩霞彌漫,鎮北侯府的馬車在城門口附近的僻靜處等候,沒多久就順利接到了人。
裴幽落坐在雲氏身側,笑意溫和:“母親,兒子回來了。”
雲氏泛紅的目光在裴幽身上來回打量,哽咽了半晌,才歎道:“幽兒,回來就好。”
大半個月沒見,雲氏實在想念極了,本身孩子認回身邊還沒多久,怎麼就莫名其妙外出公務了半個月呢。
等母子二人團聚過後,江絮清在心裡做足了準備,才輕柔啟唇,喚了聲:“兄長。”
沒人注意到聽到這聲兄長的裴幽眼神暗了幾分,他溫聲道:“我還沒有親自祝賀慕慕新婚大喜。”
江絮清垂眸,“兄長的心意,我與懷徵都感受到了。”
“是嗎?看來慕慕什麼都會同懷徵講,那兄長也不必擔心你們二人會爭執吵架了。”他輕輕笑了幾聲,語氣極其的自然,像在調侃新婚夫妻。
雲氏說道:“你這孩子可彆操心了,慕慕和懷徵知曉分寸的,反而是你,老大不小了,還讓弟弟先你
一步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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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氏嗔他,“你也莫想這樣混過去了,待過陣子就給你相看相看,得儘快給我娶個媳婦回來。”
裴幽慢慢坐著挪了個位置,靠在車壁上,笑道:“都聽母親的,母親覺得哪家姑娘合適就行。”
這近一個月的相處以來,長子的確比剛回到侯府那會兒對她要親近的多了,先前她也委婉地提過娶妻一事,那時他還一副暫時不打算娶妻的態度敷衍了過去,沒想到這會兒便鬆口了。
看來是看到弟弟娶妻後,自己也羨慕了。
雲氏樂嗬嗬笑道:“有你這句話就好,不過啊,娶妻這種事妻子還是得你自己喜歡才好。”
“幽兒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母親為你留意著些。”
裴幽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似陷入了回憶:“嬌憨活潑,愛哭愛笑,膽子小,心地善良,又很愛撒嬌的姑娘。”
雲氏皺了皺眉,“母親問你是喜歡如何的品性,如何長相的姑娘,你說這些,讓母親如何去找?”
江絮清呼吸都輕了,一直垂眸安靜地坐在雲氏身旁沉默不語。
裴幽抿唇笑了笑:“母親,品性好相處就行,至於長相……”他說著語氣一頓,又溫柔了幾分:“像慕慕這樣就好。”
隨著他話音一落,車簾忽然被掀起,緊接傳來一句:“那恐怕叫兄長失望了。”
江絮清順著聲望去,對上裴扶墨的意味不明的視線,他的眼神實在情緒難辨,她怔了須臾,等反應過來時,裴扶墨已經進了車廂,落坐在她身旁了。
雲氏驚喜道:“懷徵怎麼來了?”
裴扶墨牽著江絮清的手按在自己的膝蓋上,道:“方才辦完事準備回侯府,在路上看到了侯府的馬車。”
他寬大的掌心將江絮清嬌小的手全部攏入,邊說話邊揉捏她纖細的手指,眉梢微揚:“兄長,天底下獨一個慕慕,倘若兄長想要,恐怕也不行。”
他聲音雖溫和輕緩,容色如常,但江絮清與他坐的近,卻能感覺出來他似乎動怒了。
裴幽微眯黑眸,麵色平和地看向裴扶墨,半晌沒有接話。
雲氏正開心一家人都在呢,笑著接了話茬:“幽兒,懷徵說的也不無道理,你大抵不知,慕慕這丫頭,自小便有長安第一美人之稱,若想要再找一個與她這般容貌的,恐怕難了。”
說著,雲氏笑眼彎彎嗔向江絮清,似在打趣裴扶墨方才說她是天下獨一個的說法。
江絮清心裡本就慌亂得不行,現在雲氏一番話也算是解救了她,她忙輕聲道:“母親過譽了,實則長安女子容姿出色的比比皆是。”
裴幽輕眨眼睫,過了會兒才聳了聳肩,接話道:“看吧,母親方才還那般篤定說,怎樣的姑娘都會給我找來。”
雲氏一愣,腦子裡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原來你是故意為難母親,就是不想娶妻!”
裴幽但笑不語。
雲氏笑罵:“幽兒,母親
() 險些讓你糊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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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悄悄去看他,他看似淡然的神情下,此時定然不是平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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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鎮北侯府一家人都在玉榮堂用晚膳,就連裴靈夢都早早回了府。
難得一家人團聚,裴玄和雲氏自是開心,看著自己的幾個孩子成長的如此好,雲氏一時感慨萬千,歎道:“當年若非是我糊塗,也不會害得幽兒流落在外,分開的這二十來年的時間,如何也回不來了。”
江絮清小口小口的用飯,這時自己的飯碗上多了一顆醬汁魚丸,她側眸看去,隻捕捉到裴扶墨精致的側臉,她淡淡一笑,也跟著夾了一筷子的酥肉給他。
裴幽坐在雲氏身側,將對麵二人的小動作都收進眼底,捏著玉箸的手愈發用勁,“母親,過去的事就無須自責了,您看兒子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這件事一直是雲氏心中的疙瘩,每回想起都覺得愧對長子,尤其得知他幼時的遭遇後,宛如剜心般的疼,這下不由紅了眼眶。
裴玄不舍妻子自責,說道:“當初也怪為父過於自負,本以為去往蘇州緝拿逆賊不過小事,豈料賊人竟埋伏在我等駐紮地已久,害得你母親生子後還遭逢難事。”
也是在這混亂之中,才不慎將剛出生的孩子弄丟,所幸還有胎記在,否則這分開了二十一年,又有誰認得出。
裴靈夢問道:“大哥,你幼時究竟是如何過來的?妹妹也很是好奇。”
自從認回了侯府,裴幽對自己的過往極少提及,基本都是寥寥幾句帶過,雲氏是不忍讓他回想起幼時苦事,便也沒有多問。
也就裴靈夢心大,壓根不懂得看人的眼色行事,方才聽父母提及,她忽然十分感興趣兄長幼時的經曆了。
裴幽無所謂地笑:“沒什麼值得懷念的,幼時被一戶人家收養了一陣時日,後來又去了江州揚州那些小縣城過活,最後又流落到了長安。”
雲氏問道:“那幼時收養你的人家可還有聯係?母親很想要報答那戶人家對你的救命之恩。”
裴幽垂下陰冷無情的黑眸,複又抬起,略微可惜道:“他們很早便因病去世了。”
是嗎……雲氏有些失望。
裴玄沉聲道:“救命之恩得銘記一生,幽兒這般戀戀不舍,如此重感情,不愧是我裴家的男兒。”
裴幽笑得謙虛,“父親說的是,救命之恩兒子自當銘記。”
裴玄對自己長子這般謙遜的態度愈發滿意,轉而對裴扶墨說道:“懷徵,明日你若是入宮麵聖,順道帶你兄長一同前去。”
見了晉安帝自然也是要見太子了,看來父親極其信任裴幽。
裴扶墨應下,“兒子知曉。”
江絮清細眉一蹙,她該如何告訴裴小九要提防裴幽這個心狠手辣之徒?畢竟裴幽太會掩飾了,若非她重來了一次,又怎會看穿他的真麵目?
夜裡
() 用了晚膳後,江絮清和裴扶墨一同回了寒淩居。
裴靈夢剛從玉榮堂出來,看見裴幽站在廊下一直望著前方站著不動,便拍了拍他,“大哥,你一直看著二哥和二嫂的後背做什麼呢?”
裴幽倏然回神,輕聲道:“我瞧著懷徵與慕慕成婚幾日,還擔心因為懷徵性子太冷,與慕慕難以融洽相處。”
裴靈夢嗐了聲:“大哥多慮了,他兩感情好著呢,你恐怕不知道,慕慕和二哥自小便跟連體嬰似的,他二人的關係比所有人想的還要親密,即便吵架冷戰也很快就能和好,二哥若是對慕慕冷臉啊,我猜多半是他等著慕慕去哄他呢。”
裴靈夢搖了搖頭,說完後就笑著回了自己的院中。
廊下搖曳的燭火照耀在裴幽臉色,他低聲呢喃:“感情很好,是麼?”
裴懷徵不在的那兩年,慕慕身旁隻有他,那兩年慕慕同樣與他好得很,是裴懷徵回來後,她便再也看不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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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淩居。
江絮清聽著淨室內傳來的水聲,心中一陣惆悵,她該如何對裴小九說,他的兄長心思如此歹毒?將來會害裴家陷入困境?
她若說了,裴小九亦信了,問她如何得知的,她如何回答?
她該怎麼說?
說她上輩子曾嫁給了裴幽,曾被裴幽利用害得裴家滿門覆滅,害得他受儘冤屈慘死牢中?
恐怕說出來後,她與裴扶墨便徹底完了。
“夫人?夫人?”
安夏連續喚了幾聲,又上手輕輕推了推江絮清的肩膀。
江絮清身軀輕微一晃,這才回神問道:“怎麼了?”
安夏說道:“世子已洗好了,該換您去洗了。”
江絮清朝淨室看去,又掃了眼裡間也沒看見裴扶墨的人影,“世子人呢?”
安夏一臉為難,“都走許久了,世子洗完後就來喚您,夫人不知在想什麼,一直沒理世子,世子洗好後就去書房了。”
江絮清甩了甩腦袋,將腦子裡前世那些過往剔除,“罷了,我洗好後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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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濃,書房內燭火搖曳,月色輕投。
房門傳來“吱呀”的聲響,門扉緩緩被推移,率先進來的是一隻冰肌瑩徹的纖細手腕,江絮清沐浴後隻著了件素白的單薄長裙,身上的幽香隨著走動越靠越近。
她緩緩走到書案前,看著正在埋頭處理公務的裴扶墨,垂下的左手緊緊捏住裙擺,輕聲問:“裴小九,我明日能與你一同進宮嗎?”
朱筆有片刻凝滯,黑墨落下,暈出點點墨花。
裴扶墨微抬下頜,許是因沐浴後,隨意著的長衫也鬆鬆垮垮,儀態儘顯風流不羈,他唇角微勾:“怎麼忽然想進宮了?”
聽他語氣好似並未生氣,江絮清這才輕鬆了些,仰著笑臉貼到了裴扶墨身旁,故作自然道:“我去宮裡看看安華公主,順便與你多待一陣時日,這樣不好嗎?”
這樣當然好,新婚才
幾天,時時刻刻黏在一塊舍不得分開才是正常的。
隻是偏巧在裴幽也要去皇宮的這天,她也想去。
裴扶墨笑意愈深,右手慢慢抬起,忽的扣住了她軟嫩的後頸。
她肌膚天生冰涼,即使是炎熱的夏日,那滑膩似酥的肌膚沐浴後更是涼得讓人愛不釋手。
裴扶墨溫熱的掌心若即若離地來回摩挲她後頸那片肌膚,掌心又慢慢遊移,指腹從脖側繞過,停至她瑩白的耳垂上,低低啟唇,嗓音柔和:“慕慕,再藏好些,莫讓我察覺出來,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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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扶墨按在她耳垂上的那隻手倏然一怔,神色喜怒難辨:“山楂糕?”
江絮清邊低頭將紙包打開,邊說道:“還是杏軒記的山楂糕呢!”
裴扶墨向來不愛吃零嘴,甜食更是碰一下他便渾身難受,但唯獨這酸溜溜的山楂糕算是他較為偏愛的食物,當然還得是這家有了三十來年招牌的杏軒記。
“這可是我回府後就吩咐安夏去買的呢,特地趕在了杏軒記關門之前,買到了這最後一份。”
她如同幼時那般,撚了一小塊喂到裴扶墨的唇邊,眼眸忽閃:“裴小九,你不是喜歡吃這個麼?”
裴扶墨抿唇,稍偏開了臉,不動聲色地將那遞到唇邊的山楂糕躲開,淡聲問:“為何入夜了還要去買山楂糕來討好我?就這樣想進宮麼?”
當然想了,她很擔心裴幽會趁機從中使壞,即便現在離前世發生的事情還有一年之久,可誰又知他是不是提早就已計劃好了。
但是,這山楂糕……
江絮清被他的目光震懾住,口齒便略微地打結:“這是在我剛回府的時候,就特地吩咐安夏去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