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月初三(2 / 2)

“啊……”顧見春這才想起,夜來對剛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於是他細細複述一遍,夜來聞言,麵色有些凝重。

“顧少俠,恕夜來無能為力,這火焰,著實有些怪異,倒是未曾聽聞......”

末了,她思忖一番,補充道

“不過若說火焰,西州倒是有一蠱與此相似。”

“西州?”顧見春神色一動。

“傳聞一蠱名為子母蓮,少俠或許聽過無心教,無心教擅於製蠱,這子母蓮便是無心教主所創,以母蠱控製子蠱,如果子蠱不忠,便可在千裡之外催動母蠱,受蠱者必然慘死......”夜來搖了搖頭,“可惜,沒有問到什麼,反而漲了他們氣焰。”

顧見春笑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夜來姑娘真是博學多聞,方才那場麵,倒差點把我唬住了。”

“顧少俠謬讚。”手中清茶已冷,夜來輕輕抿了一口,隨即說道,“也並非一無所獲,至少‘碧天劍’,‘三月三’,或許比蘇少俠要重要些。”

床上的人突然動了動,似是聽到了這話,將要醒來。

顧見春轉身尋找帕子,替少年擦了擦汗。

“不過,蘇少俠似乎有很多心事。”她放下茶盞,意有所指道,“顧少俠不妨多些關心。”

顧見春目光微冷,不鹹不淡地說“孩子嘛,有些秘密,也不奇怪。”

話不投機,便再也無言。

......

思緒回轉,顧見春笑了笑,倒也不否認“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夜來指了指耳朵。

“顧少俠自從回來,氣息便有些不穩。”

“倒是什麼也瞞不過夜來姑娘。”顧見春掩唇,微微咳了一下。

“顧少俠若是想歇息,再耽擱半天也無妨。”

夜來麵色澄澈,倒是和之前判若兩人。

“不必了,夜長夢多。”他搖了搖頭,目光掃過房間。

屋子裡陳設依舊,比之隔壁,隻多了一尊祭拜用的香器,想來是對方囑托老板娘送來的東西。

三柱細香,嫋嫋生煙。

他愣了愣,本想發問,卻生生忍下。心道他人私事,還是莫要多嘴了......

桌上有一盤糕未曾動過——

那是老板娘送來的槐花糕。

顧見春神色一動,問道“夜來姑娘,好像對糕不太感興趣?”

夜來頓了頓,說道“少俠見笑了。隻是夜來從小就不喜槐花。”

“咳咳...原來如此。”顧見春點了點頭,說了句“早點歇息。”便關上房門,轉身離開。

夜來坐在床邊,有些怔忪。

她忽然起身,衝著香爐盈盈一拜,極為虔誠。

燭台的燈芯燒得有些久,突然“呲啦”一聲炸開。

一如誰的內心。

......

顧見春進屋,蘇決明正直勾勾地盯著他。他攤了攤手,言簡意賅道

“問。”

蘇決明迫不及待地問道

“如何了?”

顧見春鬆了一口氣,好在對方的記憶隻停在那日......

他思忖一番,隻說了句“什麼如何?”

“那幾人的屍體啊?”

“這你還是不知道為好。”顧見春苦笑道。

“什麼意思?”蘇決明氣急,“偏偏是她出去,然後那幾人就死了,還憑空消失了......哪有這麼巧合的事?!”

“你剛醒來,口不渴麼?”他有意要轉移話題,於是端起一碗水,遞了過來。

“來,喝點水吧。”

蘇決明也覺口渴,索性接過,方要一口氣喝完——

“呸呸呸!這什麼啊?”他險些吐了出來。

“藥啊。”顧見春倒是理所當然,“你睡的時候,根本灌不進藥,還是夜來姑娘提議,把你的下頜卸了,這才讓你張嘴灌進去的。”

“啊?”蘇決明大驚失色,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怪不得我總覺得有些疼……”

隨即隻聽顧見春悶笑道

“我誆你的。夜來姑娘說,放些蜜餞在你嘴邊,你聞聞味兒便想張嘴了。我一試,果然有用。”

蘇決明麵色窘然,惱道“你耍我?”

“倒也沒耍你,若是夜來姑娘說的法子不奏效,我本要卸你下巴。”顧見春苦笑道,“快些喝了吧。三日已過,我們就要趕路了。”

蘇決明恍然,原來他已經睡了這麼久。

看著對方抱著瓷碗一口氣喝完,倒也乖覺。不知是想起了誰,顧見春無聲一笑,揉了揉他的頭,將那頭發揉得更是淩亂。

“所以......”蘇決明不依不饒地問道,“你快說吧。”

“你真要知道?”不知為何,蘇決明從顧見春的眼中看到一絲憐憫。

他點了點頭。

“來吧,你看。”

他衝蘇決明招了招手,桌上放著幾盤小菜,其中一盤醬肉,像是十分鮮美可口。

蘇決明用筷子扒拉了兩下,有些不解道“怎麼了?”

他方才醒來,此時便無甚食欲,隻道對方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他手下一頓——

筷子間是一截指甲。

他麵上頓時血色儘褪,如霜慘白。一腳將凳子踢翻,哆嗦著退了數十步,跌回床上。本來這指甲也沒什麼,隻是聯想到那無端消失的屍首,又想到顧見春那欲言又止的模樣......

“嘔——”蘇決明哪裡見過這等場景,便是捂著嘴,可腹中隻有方才喝下的藥汁,哪裡還吐得出什麼?

見春見狀,連忙倒上一杯清茶,遞了過來。

“你看...我說什麼來著?都說了不知為好......”

此時還要落井下石,真不愧是姓顧的......蘇決明白了他一眼,方想接過杯子漱漱口,誰知看到這杯緣青花繚繞,便又想起方才那裝肘子的瓷碟,腹中惡寒,又是乾嘔不止。

顧見春隻得無奈地替他順氣。料想他也未曾見過這般陣仗,也是難免。

“好了好了,橫豎是夜來姑娘替我們著想,一開始便斷了他們的念頭....否則啊,又要好一通為難了。”

所謂為難,卻也不過是爭端。

蘇決明想起那日她說的話,什麼清粥小菜,什麼粗茶淡飯。現在想來,竟像是暗語。

“咳咳,橫豎你如今也睡不著,我看離天亮還有一會兒,不如和你講講你病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吧?”顧見春將手掩唇,又是一陣輕咳。

蘇決明有些疑惑——

方才聽他在門外咳了許久,難不成是病了?

他索性攤開手,衝著對方說“把手給我。”

“喲,蘇聖手這便出診了?”

顧見春揶揄一笑,把手遞過去。

“我還不是……”蘇決明切脈,心底一驚,“你怎麼傷成這樣?”

“同人打了一架,不妨事。”顧見春倒是不甚在意,“受傷才能有精進,不然怎麼知道自己技不如人。”

“若如你所說,那些絕世高手都不知死了幾回了……”蘇決明撇了撇嘴,涼涼說道,“什麼人,竟還能傷到你?不過也沒事,震傷了經脈,以你的身體,調養幾日就不會總想咳嗽和嘔血了。”

“我亦不知。”他搖搖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略帶過。當然,隱去了後續那“子母蓮”和“三月三”的事,隻說那兩個黑衣人被就地伏誅。

蘇決明點點頭“這麼說來,這夜來姑娘,確實可疑。”

“至少目前為止,她從未做過對你我不利之事。畢竟是出自問劍山莊,行事作風異於常人也不奇怪。日後還須同行,就先收了你的疑心吧。”

說罷,顧見春頗有深意地笑了笑,又補充道“她可精明著呢。”

二人抬首看向窗外,天邊泛白。

不知不覺間,正是動身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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