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問出了一旁兩位看客的心聲。
“非也,隻是有些介懷。分明是我二人送姑娘來此避險,卻要依靠姑娘來解這燃眉之急。”
“無妨。不論如何,都是要問劍山莊派人,我與他們,倒也無甚差彆。”對方隨意說道。
顧見春筆下一頓。
他突然知道了症結所在——
從一開始,她的目的就不是回問劍山莊,而是黛城,鎮南鏢局!隻是中途出了些紕漏......也許她也沒能料到,萬壽宮的速度會這麼快。她隻得將計就計,先助林家平了這場風波。否則她為何一直堅持要在黛城寫信,再送往問劍山莊?恐怕無論寫的是什麼,問劍山莊隻要得了信,便知她少莊主已到黛城,繼續下一步動作。
再一細想,隻怕這問劍山莊也並非安分之輩,確有問鼎中州之心……
“顧少俠,寫好了嗎?”夜來突然側耳問道。
他看著女子的眼睛,雖然無神,卻倒映著木柴上燃燒的火焰。
“夜來姑娘,你的眼睛還是看不見嗎?”
“是啊。”女子在火光中微笑,“看不見。”
她的瞳孔如同層雲籠罩,讓他看不清其中之意。
屋外一道閃電突然劃過,將昏暗的寺廟照得通亮。
她的臉龐潔白如雪,一雙柳葉眸平淡無波。
隨後雷聲滾滾,於窗外炸開,亦於他心底炸開,再不停歇。
“你......”
下一刻,他一把握住麵前女子的皓腕,神色複雜。
夜來一驚,就要掙開。隻是對方過於用力,她左右掙脫不開,不禁有些惱怒。
“顧少俠!”
這人好大的力氣,突如其來的桎梏讓她有些慌亂。她不得不催動內功,手腕上慢慢凝聚了一圈銀霜。
顧見春突覺掌心冰寒刺骨,如那日船上一般。這陣寒意如同鋒利無比的鋼針,就要四散釘入他的經脈。他回過神來,鬆開了手。掌中霜花化作了水珠,紛紛滴落在地。
難怪那日在孫家小院,她身上衣衫儘數濡濕。
難怪孫家母子和那群魔宮之人的傷口中皆有一層霜花。
難怪在船上之時,她體內真氣能與自己功法分庭抗禮。
難怪......
霎時間,腦海中一片清明。
“果然是你。”他聲音中聽不出情緒。
“什麼?”夜來皺了皺眉,有些莫名其妙。她收回手,微微活動一番。
驟然被發難,她此時卻不知對方究竟在發什麼瘋......
“為何要殺他們?”顧見春心緒紛亂,緊緊盯著她的臉。那日院中慘象曆曆在目。他怎麼也不願相信,她會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你說誰?”她愣了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殺的人太多,她不記得自己何時惹上了這樣的仇家......麵前的身影有些模糊,卻能從氣息感到他的胸前起伏。
她有些疑惑。
何故生氣?
“無緣山,孫家。”他薄唇微抿起,低聲吐出幾個字來。
問我這個。”夜來恍然大悟。心念回轉之間,亦是明白對方在說什麼——
是把她當作殺人凶手了。
“人已經死了。這很重要麼?”她忽然開口反問道。
即便是她否認,此時也無濟於事了。
顧見春緘默不語,隻是閉了閉眼,眼中滿是沉痛之色。
一旁的兩人看著這突然變化的局麵,也同樣不解。蘇決明率先反應了過來,說道“我就說她不對勁吧?這下你總該相信了?”
夜來清冷地笑了一聲,說道“蘇少俠,你一直不信我。我是知曉的。”
蘇決明看了過來。
“蘇少俠,你不信我也是應該的。”她雖然是對著蘇決明說話,卻句句指向顧見春,“可是捫心自問,我何時加害於你們?”
決明啞口無言。“你雖然沒有害我們,可你確實不是好人......誰知道你會不會!”
他拂袖,將身子轉到一邊。他知道他說不過對方,卻也不願再理會她。
眼看著幾人劍拔弩張,林穆遠雖然不明狀況,也知道出來打圓場。
“哎——幾位都消消火,有話咱們好好說。”
“是該好好說。”夜來不怒反笑,冷聲說道,“如今大敵當前,還望兩位少俠以大局為重。夜來是什麼樣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家能否抵擋此番劫難!”
“顧少俠,你以為呢?”
她轉過頭來,對著顧見春問道。
說是問,也不過是逼迫——
——她太鎮定了......就算是這種局麵,她第一個想到的卻是這臨時的合作能不能成事,能不能助她奪得林家的勢力。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顧少俠?”林穆遠亦問道。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麼?”顧見春忽然開口,聲音沉沉。
夜來想了想,忽然笑道“倒是有。”
隻見她伸出手,一字一句地說道“顧少俠,你好像拿了夜來一件東西。”
眼前突然一片槐花紛飛。
——“師兄,你是不是將我做的香囊拿走了?還沒做好呢,快還給我!”少女有些惱怒地看著他,也是如此,向他伸出手來。
他眨了眨眼,眼前景象紛紛散去。
一陣風聲闖過,夜來伸手,精準地接住,兀自摩挲片刻。
觀其花紋,確是那盒子。
“在下看著精巧,便把玩了幾日。多有得罪,現下還你。”
他話音未落,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