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須發花白的楊浦,於廷益拱手道:“今日多謝楊大人。”
楊浦搖了搖頭道:“謝我作甚?我也隻是據實直言罷了,又不是要結黨營私。”
“倒是你,一直和嚴高作對,可得好好小心一些!”
於廷益聞言笑著捋了捋胡子道:“我為官不為權利,隻為我大周的千萬黎民百姓。”
“有利於他們的我便去乾,不利於他們的我便儘力去阻止,並非是要和誰對著乾!”
楊浦看著這個五十多歲,但卻仍然有些愣頭青模樣的於廷益,忍不住一聲長歎:“唉,你這種人,過剛易折,今後未必能有善終啊!”
於廷益一臉正色道:“生死有命,不論能否善終,既然我在朝堂一天,便要為天下百姓做一天的事!”
“我性格衝動,言語激烈,這段時日,若有得罪,便要請楊大人多擔待了。”
楊浦盯著眼前的這個中年人,抿嘴笑了笑,然後點了點頭道:“好!”
另一邊,嚴府。
回到家的嚴高,第一時間便將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和自己的兒子嚴慶說了一遍。
在官場之上,想要爬上這最高的位置,一靠能力,二靠後台。
就能力而言,嚴高的政務水平隻能算是一般,很多事情,他都要靠下麵的狗腿子來處理。
而之所以他能做到這首輔的位置上,而且一坐便是幾十年,主要靠的就是後台。
具體來說,便是皇帝蕭遠。
三十多年前,原本隻是皇五子的蕭遠,憑借宮廷政變登上了皇位。
在哪混亂的一夜中,蕭遠的父親、三個哥哥、兩個弟弟、四個姐姐或自刎而死,或被逼自儘,又或不知所蹤。
整個皇氏集團,隻剩下蕭遠,以及一個年僅三歲的公主存活。
之後,蕭遠為了坐穩江山,便不得不重用酷吏,打擊先帝和太子的舊黨。
嚴高便是在那時候脫穎而出的。
他憑借著對蕭遠無底線的迎合,最終得到了蕭遠的信任和提拔,坐到了朝廷首輔的位置上。
之後數十年如一日的聽從蕭遠的指令,滿足其私欲的同時,自己也大肆斂財,並且培植黨羽掌控朝堂。
當年諸多不屑於他共舞的朝臣,或被他擠走,或直接殺害。
最巔峰的時候嚴氏一黨的勢力幾乎遍布朝野上下。
不過時間無情,儘管嚴黨勢力十分龐大,但嚴高卻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年過七十的他,精力實在是極度有限,除了一些關鍵的事情他會親自處理之外,其餘的事,大多都交給一些嚴黨的核心人物來處理。
除此之外,他最大的依仗便是他自己的兒子嚴慶。
這個嚴慶也沒什麼優點,就一點超乎常人,那便是聰明。
很多嚴高以及眾多嚴黨成員都看不懂的局勢,他一眼便能看穿。
很多嚴高以及其黨羽搞不定的人,嚴慶略施小計便能將其趕走甚至是乾掉。
正是因為這個智囊的存在,所以嚴高才能年過七十,依舊坐穩這首輔的位置。
在嚴高將朝堂上的事情說給自己這個寶貝兒子聽之後,便見嚴慶微微一笑,說道:“爹,我看陛下是打算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了!”
此話一出,嚴高立刻變了臉色:“胡言亂語!陛下待我恩重如山,又豈是那樣的人?”
嚴慶聞言卻不以為意,他輕蔑一笑說道:“陛下就算並不打算如此,可他又還有多長時間可活?”
“若是陛下有一日駕崩,如今這幾位皇子,又有那個能壓得住你這個朝廷首輔,嚴黨領袖?”
此話一出,嚴高目光頓時閃動了起來。
當年蕭遠的老爹共生下了七個兒子,除了第三子夭折之外,其他的兒子全部長大成人,並且得到了他的竭力培養,以求讓六個兒子全部成才。
但當六個兒子長大之後,蕭遠的老爹才發現,麻煩大了。
因為六個兒子皆有龍鳳之姿,一場血腥無比的奪嫡之亂自然而然的展開了。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蕭遠勝出。
但他卻是踏著自己親人的屍骨登上的皇位。
之後,蕭遠吸取了自己老爹的教訓,雖說生下了四個兒子,但卻並未全部培養。
而是隻著重培養自己的嫡長子,並且早早的將其立為太子。
至於其他的兒子,他完全讓他們順天長,愛乾啥乾啥。
但事與願違,就在他認為在自己死後,太子會安然繼承皇位的時候,一場重病,確是直接奪走了太子的性命。
如此一來,蕭遠便迷茫了。
寄予厚望的大兒子死了,剩下的三個兒子自己又完全沒管過。
其中二兒子整日沉迷木匠活,三兒子整日玩耍,連書都不讀,四兒子雖說讀書寫字,但性格卻極為懦弱,根本不堪大用。
所以,即使太子已經薨世數年,但蕭遠卻依舊沒能再立太子。
聽完自己兒子的分析,嚴高臉色有些陰沉,片刻之後,他才沉聲說道:“那我等應該如何?是否應該示弱於陛下,或者直接……”
嚴高並未再說下去,或者說,他不敢再說下去了。
現在的他,雖說是嚴黨領袖把控朝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真正做到這個位置上的人,才知道什麼叫高處不勝寒。
在風光無限的同時,他的周圍也危機四伏。
一旦他這個嚴黨領袖離開朝堂,那他麾下的那些所謂黨羽,便會在頃刻之間分崩離析。
之後,便會被他當年的那些敵人,徹底清算。
到那時,他怕是要被人生吞活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