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打斷倒不是我了。而是他老爹語氣沉沉地、不容置喙地開了金口。竹田京助順從地閉嘴,扭頭撞見他爹的眼神,便再次低下了腦袋。
老竹田接著看向我,我也看著他。良久,他從鼻腔裡鬆出一股氣,抬起手示意。助手立刻拿出另一包更厚的信封,連著原先的一起推到我眼前。
“一共一千萬円。”他說,“希望友寄小姐能給我個麵子,撤訴便好。其它諸如麵對大眾批評的責任,讓犬子自行承擔就行。”
我看也沒看信封一眼,“我也不想再說第三次,這是他本來就該承擔的後果,不用說成是你的讓步。”
老竹田笑了笑。
“那麼友寄小姐的意思是?”
“我不撤訴。”我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裡,也回他一個笑,“竹田先生,今天答應和你見一麵,就已經是我給你的麵子了。錢你留著,走程序該賠多少賠多少,多的我不要。”
“年紀輕輕,何必把路走得那麼死呢?”
中年男人濃黑的眉毛一揚,慨歎道,眼看就要繼續跟我說廢話。我索性將交疊的腿放下,徑自站起身,主動終止對方這場巨大的浪費時間的表演:“沒彆的事,我就先告辭了。”
這次被私下約談,我連包也沒帶,直接便要轉身離開。
然而,就在我轉身的刹那,我望著眼前被清場過一般,空蕩蕩的、隻有一兩個服務員在櫃台眼觀鼻鼻觀心的咖啡館,心下了然之際,身後果不其然傳來一聲脆響。
是槍上膛的聲音。
“小姐,依我看,還是留步為好。”
你個老登,真是給我氣笑了。竹田京助能那麼自然地勾結地痞流氓,他爹看起來也並不怕我曝光他買黑的破事,果然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有混一口黑-道的飯吃啊。
但他們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給出這個“普通人無法拒絕的條件”呢。
稍微一思索,我倒是能換位思考地想到大概答案。
老竹田本來並不覺得有用上這招的必要。
不如說,我前任必然會在他麵前說一些“阿新明明很愛我”、“阿新一直都很聽我話”之類的屁話,這種感情糾紛,在老竹田眼裡本來就不是個大事,甚至不需要他出麵,隻是被煩得不行了,乾脆順便替自己的窩囊兒子找個場子回來。
他認定,我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年輕,隻要麵對了他的親自約談,開局就會自然而然地妥協一半。
如果我性子犟,或者被傷害得實在深,一時不願意接受他們的條件,他就多加錢,再施壓,用顛倒黑白的話術PUA我一下,我撤訴甚至解釋有誤會,公眾的輿論發生轉向,不僅公司股市不會受到影響,說不定還會提高名聲。達成目的不過手到擒來的功夫。甚至於,他兒子還能繼續再騷擾我,不再煩他。
而之所以掏出最終手段,我猜也有他想要挽尊的原因。
不隻是沒達成目的,還被駁了好幾次麵子,想必老竹田也有點小破防。
可惜他又算漏了一卦。
我側過身,再次看向三人。老竹田沒看我,仍舊懶散閒適地靠著沙發,此時清場了,他便拿了根煙抽,剛點上火,愜意地深深吸吐一口,煙霧登時繚繞在周身;他兒子則祈求般注視過來,這眼神我覺得實在是惡心;至於拿槍的,毫無懸念是男助手。
他已經隨我一起站起了身,黑黝黝的槍口直衝著我。
老竹田又歎出一口煙,眼皮子抬也不抬,口吻隨意道:“請坐吧,我想我們還有交流的機會——”
但就在他勝券在握般的話語還未落定之際,驀地,一聲擊碎玻璃的清響猛然炸開!他身旁持槍的男助手瞬時發出慘叫,槍身從他脫力的掌心裡甩了出去,一走火,子彈險險地打進竹田京助腿邊的沙發皮裡。
緊接著,捂著抽筋疼痛的手的男助手還沒來得及收腔,又是一聲悶響,慘叫聲生生戛然而止。
高大的青年男人睜著雙眼,在老竹田後知後覺的錯愕目光裡,他僵直地向後倒下,先摔在了沙發扶手上,再滾向了地板。
隨之蔓延開來的,則是比上一次更可怖的死寂。
老竹田夾在指間的煙都不知覺地掉了,他兒子更是慢半拍地意識到腿邊驚險的彈孔,整張臉驟然慘白一片。
而我抬頭看了眼隻缺了一個孔的玻璃,心裡也忍不住咋舌。
雖然在看影視劇的時候我也見識過這種槍法,理論上也能做到,但實在沒想到能親眼目睹啊!
“你……!”
老竹田陡然驚回神,匆匆望了一眼窗外,便連忙邊瞪著我邊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