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我不是個喜歡廢話的人。他既然想聽我推論,我也樂意配合,因此我吞下一口紅豆餡,盯著他,捋了捋思路便打起十足精神,豎起一根手指,說:
“為什麼你出現時會是嬰兒的形象,卻表現得像個能力卓越的成年人……除了有時候的確很幼稚又愛胡鬨,”說到這裡,裡包恩挑了挑眉毛,可我又沒講錯,接著道,“但要麼是性格使然,要麼是你利用嬰兒外表取樂的一種方式而已。
“我偏向於後者,至於為什麼就不用我多說了,共同生活了一個月,我知道你平時更多是一個冷靜、睿智、殺伐果斷的人,最重要的是富有責任心,什麼事都要用自己的方式做到最好。這樣一個要強又時刻鞭策自己的家夥,我雖然確實懷疑過你和普通人類的種族不同,但也不至於認為你是真的天性調皮搗蛋。”
裡包恩不刻意搗鬼時,就是一個非常合格的聆聽者,目光自始至終放在我臉上。飛快多吃了口鯛魚燒,我瞅著他又兀自上翹的嘴角,非常鄭重地補充:“我可不是誇你,隻是陳述事實罷了。
“那麼,假如我的設想思路是對的,就說明有三種可能性:第一種,你是倒過來適應了小孩的形象,而非從頭到尾都是小嬰兒。否則,很難解釋你在我所知的人類社會裡能順利成為如此出色的殺手,甚至曾經乾過雇傭殺人的活計。畢竟即使你有萬裡挑一的對戰天賦,也很容易被居心叵測的人當作異類抓去研究;
“第二種,你一直是嬰兒,但所在的世界和我認識的這種不一樣。在那裡,你有成熟的條件可以作為嬰兒工作,甚至自然而然地學習、成長、交朋友。結果出於某些原因來到這裡。”
我隨手倒了杯水喝,不然光吃實在有點乾巴。喝了口水,我拿著杯子道:“第三種,你也是突然變成嬰兒,但所在的世界和我不一樣,同時因此才會變成嬰兒。”
話音一落,隻聽短促而清脆的哢噠一聲響,裡包恩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開了瓶易拉罐啤酒。我頓時打住,立刻伸手把罐子搶來,“大膽!未成年也不能喝酒,渴了就喝水。”
說著,我把裝著白開水的杯子交換著推過去,順帶把我用來燒水的小水壺也放到他麵前。
況且啤酒是我買給自己喝的!要喝自己偷偷買!
“那算了。”裡包恩也不跟我作對,那隻與嬰兒時圓圓小小的不同——已經變得頗為修長的手指拿起水杯,自然地喝了一口,“既然推到這裡,你更偏向哪種可能?”
等等,一時情急,忘了那杯子好像我剛喝過來著……他沒注意到嗎。不過也無所謂吧。我抱著易拉罐,開都開了,便啜飲片刻。酒精入肚,身子也暖了點,我開口回道。
“我本來覺得是第二種。”我說,“然而現在看你的反應,我傾向第三種了。”
自從認識裡包恩後接受能力不斷提高的本人,曾經可是真的一度認為他屬於異界矮人族精英,還說不定是出於任務才來異世界調查。但是,“你太自然了,不僅適應自己變大,甚至看起來還挺開心的,整個人都閒適得讓我這個剛在公司當完牛馬的人很不爽。”
與其說信任自己的推理,不如說我相信裡包恩在我身旁是相當放鬆的狀態,因此表現出的情緒都不帶任何表演的性質。
我懷著這份信任,忍不住信誓旦旦地揚起唇角,像終於抓住一個秘密不慎露出的馬腳般,朝他一笑:
“而且,你知道自己這是正常的,是必然會發生的結果,而且你可能也期待很久了。所以當初在地鐵,你一開始就沒有否認我的疑惑。如果你覺得不會發生,就不會有這種反應。對吧?”
裡包恩不吝誇獎地配合我:“不錯。”
“另外,你沒有讓我遠離你,也說明這在你預料中,不是危險且反常的情況。”
男孩哼笑一聲,“這倒也是。”
“嗯!綜上所述,你雖然並非這個世界的人,但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個小嬰兒。你在那個世界普通地長大過了,才因為某些緣故重返童年。”
總結完畢,我收起笑容,又板著臉仔細推測道,“如果和人體轉變時間有關,你穿越到這裡,應該也和那個緣故有所關係,畢竟時間和空間常常是一體的。而你出現在我麵前時,就是一副專業的樣子,不像有流浪過,因此你是準備充足了才來到這個世界。”
我再喝了兩口酒,越說越心想有道理,於是乾脆腦洞大開道:“從這一點來看,你變成嬰兒也是做好準備後的必然發生的事,而且早就以這個形象過了很長時間了,但你其實並不喜歡這樣。來到這個世界可能就意味著你能擺脫這個幼年狀態,因此你不意外,並且等待著——
“唯一出乎你意料的是,你不知道在緩慢成長以外,還伴隨著一次迅速長大,而需要承受的代價是無法被體溫計捕捉的奇怪高燒。”
至此,我算是把我目前推測出的有關問題全部說完了,心底一陣舒暢,拿起啤酒罐,咕嚕嚕乾掉了半瓶。再放下罐子之際,隻見裡包恩連鯛魚燒都吃完了,水杯也是空的。
我還剩半個呢。這家夥吃東西是真快。
他撚了撚鬢角,似乎還挺滿意:“比我預想得更準確,你果然很聰明。隻不過沒什麼上進心,才在心甘情願給麻煩的人當下屬。”
我登時一噎。大家都知道,自嘲還好,被彆人指出來就容易有種缺點被揭發的感覺,何況還是被裡包恩說。我不由臉都有點熱,迅速直起上身,奮起為自己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