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緊緊地固定在一張不大不小的椅子上,最大的消遣就是盯著眼前形形色色的海洋生物。
竹田京助,你給我等著。
要麼你死,要麼你爸也彆想活。
宛如聽到了我真摯的點名,廊道左手邊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我不用看都知道是誰,於是隻是毫無表情地注視著巨大玻璃後種類頗豐的魚類,直到腳步聲漸近,站定在我不遠處。
“阿新,你醒了。”
竹田京助的聲音故意放得很輕柔,像是怕嚇到我似的。
我不動聲色地觀察情況,並不出聲,隻作出一副對這麵玻璃很感興趣的模樣。竹田等了兩秒,沒等來我的反應,這似乎就已然輕而易舉地動搖了他本就不鎮定的心理狀態。
他走到我跟前,徹底擋住了我的目光。
“看著我。”他說起話來有點抖了,“看著我,阿新,看著我。”
竹田打扮得很正式,一身深灰色的西裝,胸前的口袋裡疊著一方手帕,如果就這麼走出去,或許還真會讓人以為這是剛參加完哪個上流派對的公子哥。
他應該正低頭看我。我沒有抬頭,僅僅看著他西服外套工藝精細的紐扣,微微皺起眉。
“你是在威脅我,還是請求我?”我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比預想中更冷靜。
或許是我理會他了,竹田京助的胸膛大幅起伏了一瞬。
他哀傷道:“我請求你。”
我感受著無法動彈的雙手雙腳,心裡一陣諷刺的好笑。但我寬宏大量地不去計較一個神經病的邏輯,驟然放鬆了語氣,仿佛有天大的疑惑無法解決似的,不解道。
“那你為什麼還站著,小京?”
“……”
眼前的人明顯地頓了頓,片刻後,他如電影的慢動作那樣緩緩蹲下,在我腳尖前仰起頭。
被遮擋的深藍色的光再度如霧如霞地傾瀉而來。我也得以看清他的臉。
竹田京助和他爸長得像,眉毛濃黑,修成了劍眉的弧度,眼睛卻像他媽媽,專注地瞧著人的時候,總給人一種他看石柱都會如此深情的錯覺。我當年也是被這種錯覺所蠱惑,這倒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看多了,我反而覺得細長一點的眉毛更討我喜歡。
像裡包恩在小嬰兒時期是可愛的、細細的塌眉毛,五官長開後,便是狹長而淩厲地向鬢邊伸展……對了,現在過了多久?他還在黑田家吃飯嗎?還是已經發覺不對勁了呢?
真要算的話,從我昏迷時的位置,假設坐小轎車出發,來到這個水族館,最慢也隻要半個小時。我的肚子還沒有很餓,畢竟在商場時吃了一點麵包還有甜品,說明總體時長也並沒多久。
如果隻是過了一個小時不到,那我還有得拖延。
裡包恩雖然很強,但我仍不確定他能不能找到這裡。這次確實疏忽大意了,究其原因卻還是因為我的懈怠,回頭勉強不扣他工資。
目前能掌握的信息在腦海裡過了個遍。我做好打算與心理準備,目光落在前任的臉上。
他仍然哀求地仰望著我,兩手伸來,掌心像一塊燙水澆過的抹布覆蓋著我被緊緊綁住的手。這股假惺惺的虔誠散發著發炎般的膿臭,令我的眉頭不僅沒鬆開,原本放輕鬆的柔軟口吻也一同冷了下來。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離開你麼,小京,”我垂眼看著他,說道,“就是因為你既不把自己完全交付給我,又要求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竹田京助應是沒想到我會這樣說,悲傷而焦慮地耷拉著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