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指的是我被卷入這樁糾紛裡的事,便緩緩搖了搖頭,“你不應該道歉,三藤小姐。”
三藤也明白說這些無濟於事,隻是輕笑了一聲,不再多言。她拜托了一旁的警察給我和裡包恩搬了兩把椅子來,我也才意識到站得久,腳都有點酸,於是不推脫地坐下了。
等我鬆了鬆領帶,姿態稍微放鬆地靠著椅背時,這位初次見麵沒多久的甲方才低聲開口。
“如果宏香還在的話,她也會十分慚愧的。”
我望著她。三藤小姐沒有看任何人,而是微微出神地抬頭,盯著和風的天花板,仿佛那裡會有誰的遊魂在風裡逗留。
“那孩子總是認為自身優點不足,總是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彆人不高興了,她會覺得是她自己的錯;彆人為其它事而傷心,她卻沒辦法替人分擔的話,也會覺得是她自己的錯。宏香就是這樣一個善良的、可憐的、喜歡為難自己的女孩。”
說到最後,三藤的語氣輕得近乎自言自語。但她並不是一個樂於把氣氛變得太傷感的人,臉上始終閃爍著微笑,旋即,她再度看向我。
“宏香呀,就算是死了,要是給人添了麻煩,一定會難受得到處鞠躬的。”三藤眨了眨眼,道,“你就當我替她道歉,收下這份心意吧。”
我的腦海裡忽地飄過一條柔軟的藍絲巾。
一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人、遠在天邊的人死去了,就如同一縷煙消弭於眼前。可如果知道了她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可能愛吃葡萄,你也愛吃;她不喜歡香菇,你也不喜歡;她熱愛雨天、茉莉、有著長尾巴的小鳥、手指戳進雪地裡的觸感,你從今往後看到這些符號,便又要經曆一次她的死亡。她不再是煙啊,雲啊,而是淋在肩頭的雨滴,是發呆時聽到的每一聲鳥鳴。
她生前是個總覺得自己在做錯事的孩子,是個老愛為彆人流眼淚的人。所以你看著她,也會覺得自己做錯了事,看著她,然後成為那個為她而流眼淚的人。這就像最後一通電話一樣,是你們之間唯一的還能產生的聯係了。
三藤小姐彆開目光。她流淚時皺著眉,也不會發出哭聲。
“嗯。”我應道,“請節哀。”
餐館裡一時間安靜得針落有聲。偶爾有人咳嗽,我聽了也想咳,但還是忍住了。漸漸地,周圍的人員開始小聲交談,而樓上似乎隱隱傳來了什麼重物倒地的聲音,我的神經緊跟著繃緊,但裡包恩壓低的嗓音隨之響起。
“快結束了。”他坐在我旁邊,用我剛剛好能聽見的聲調說道。
我側首瞧去,正好撞上小保鏢從容不迫的目光。
“你看出什麼了嗎?”我小聲問。
“那個小孩已經發現了關鍵證據,他解開謎題的時間不會太長。”
那位叫柯南的孩子嗎?
我早已習慣裡包恩仿佛手握劇本無所不知的發言,於是下意識順著他的話回想。沒上鎖的員工間,濕滑的地板,先前倏然嗅到的香味,零散的線索逐漸形成一個模糊的結論。我轉過頭,隻見被扣留在一樓的員工們也在交頭接耳,輕聲說話,臉上無非都是愁苦、驚懼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