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不是對自己的理念十分堅定嘛。”他說,“你隻不過是發現現在的體質並不是一無是處,又救了你朋友的命,所以才會如此糾結,對不對?”
米歇爾不說話了。
她雙手環膝,下巴抵在膝蓋上。
“我也不知道。”她嘟囔道,“我隻是一個愚蠢的高中畢業生,我或許什麼都不明白。”
詹姆斯伸出手,他拍了拍米歇爾的肩膀。
“你要記住,孩子。有一些追求和理念,是要付出代價的。那可能會是自由、愛情、友情、親情,甚至是你自己的生命。”他說,“如果你上過戰場,在死人堆裡打過滾,你就會明白,當你真的堅信什麼的時候,它會比你的生命更崇高更珍貴,哪怕付出自己和戰友的性命也要完成它。”
“你這樣年輕,難道上過戰場?”米歇爾吃驚地說,“難道是在‘大和平’以前?那你的信念的是什麼?”
詹姆斯緩緩地靠在牆壁上,他抬起頭,綠色的眼眸注視向天際。
“我追求未來永久的和平。”他緩緩地說,“在這個理念下,我可以拋棄我的一切,我願意付出生命代價來換取國家和平,哪怕要犧牲人的其他權利。而他……”
巴基的目光緩緩地滑向被卷著的海報。
“你在說史蒂夫·羅傑斯?”米歇爾歪過頭。
巴基點了點頭。
“史蒂夫信仰的是自由,高於一切的自由意誌。”他說,“他不信任任何權威和上層機構,他堅信的是每個人都有對於精神和自由權利。”
“這與這個世界的理念是相違背的,所以他消失了,他‘死亡’了。”米歇爾說,“這個社會容忍不了史蒂夫·羅傑斯,容忍不了其他理念,也正是代表這個政權並不是完全公正的鐵證。”
詹姆斯微愣,過了半響,他輕輕地露出笑容。
“你真是一個厲害的小丫頭。”他說,“看起來,你是個堅定的羅傑斯擁護者了。”
“沒錯。”米歇爾十分驕傲地說。
“那你也要記得史蒂夫曾經說過的話。”巴基說,“他說過,自由的代價一向高昂,但他願意付出這個代價。”
這回換做米歇爾愣住了。
她知道詹姆斯在指她的朋友,甚至在指的是消失不見的史蒂夫本人。是啊,自由是有代價的,可是米歇爾似乎真的沒有做好準備。她的腦海裡有了小小的火苗,但是仍然微弱。
詹姆斯忍俊不禁地伸出手,他揉了揉米歇爾的頭發。
“不著急,小姑娘。”他說,“去上大學吧,去吸取經驗、去思考吧,去慢慢長大。未來終究是屬於你們的。”
看著巴基站了起來,米歇爾抬起頭,她有些磕磕巴巴地說,“可是,你覺得我還應該堅持自己的想法嗎?我的朋友確實……”
“為什麼要非黑即白呢?”巴基低下頭,他溫柔地說,“你可以帶著兩種不同的立場,審視這個世界。或許,你們會找到更好的出路。”
不知不覺中,米歇爾心中的那口悶氣忽然消失不見。她忽然不覺得那些機器人和到處都有的‘眼睛’是很可惡的了,她仍然不喜歡它們,但是現在卻忽然平靜了下來,既不喜歡也不會厭惡。
她似乎可以心平氣和、甚至帶著些感激地感謝這個製度救了凱莉的命,但她也仍然可以平靜地審視它不好的地方。
這真是太神奇了,這個陌生的男人竟然就這樣三言兩語地解開了她的心結。
詹姆斯站了起來,他剛準備轉身離開,卻又停住了腳步。
“對了,小女孩。”他說,“你真的覺得……現在的超級英雄就那樣可惡嗎?”
米歇爾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從來不覺得他們可惡,至少現在的和平是由他們締造的。”她說,“隻不過我的母親曾經對我說過,她一直認為超級英雄應該是人類的領路人,是人類在黑暗中探索的那一盞明燈,而非推翻原有的統治階級之後,成為新的人類統治者。她不想看到英雄坐在龍的屍身上,自己卻慢慢長出鱗片。”
……
詹姆斯有點恍惚地離開了醫院。
醫院後門,朗姆洛正在靠在一輛黑色吉普邊抽煙,他看到巴基,揚了揚眉毛。
“小蟲子呢?你不是特地來找他吃晚餐的嗎?”
詹姆斯一言不發地上了車,朗姆洛對於他的沉默很莫名,也鑽進了駕駛室。朗姆洛看到巴基調出了一個信息盤,上麵是一個黑人混血女孩。
“哇哦,這小丫頭年紀輕輕倒是記錄不少嘛。”
朗姆洛看到這個名為米歇爾資料下的分析記錄上寫著‘不合群’‘思想怪異’‘有反社會因子’‘潛在危險人員’,後麵的標注是:建議從成年後開始監視。
這一切都還算正常,直到朗姆洛看到巴基調出了管理界限,他竟然要刪除女孩的不良記錄,這讓朗姆洛大吃一驚伸手阻攔。
“你怎麼了?你難道想清除她的分析記錄?”看到巴基默認,朗姆洛說,“你不會腦子不正常吧?這違反了你們那些超英亂七八糟的協議!如果讓超人知道了——”
巴基揮開了他的手,毫不猶豫地刪除了米歇爾的不良記錄。
“天啊,你看看,你看看。”朗姆洛從人臉識彆中調出了今天米歇爾的監控錄像,以及她和那些組員們的影像,他們乾的事情都被誠實的記錄下來了。朗姆洛指著監視器,“這丫頭真的是一個不穩定分子,你看看他們在預謀……”
他這邊說著,巴基這邊直接將所有組員的不良信息都刪除並且覆蓋了新的數據。
朗姆洛放下手。
“你真的瘋了。”他喃喃道,“你想把自己和羅傑斯凍在一起嗎?”
“我想讓下一代喘口氣。”巴基說,“你知道超人偷偷往課堂上都加了些什麼嗎?他想從小洗腦那些孩子,讓他們以後不再反抗權威。”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這是為了社會穩定。”
詹姆斯緩緩地將頭靠在椅背上。
“我隻是感覺不太妙……”他喃喃道,“這些在大和平之中生活的孩子們,當他們長大之後,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呢?他們會不會覺得自己那些愛發牢騷的父母都是瘋子,他們會不會向學校檢舉他們父母在家裡的不合適用詞?”
“你太過於杞人憂天了。”朗姆洛說。
“不,布洛克。”巴基看向他,他伸手抓住朗姆洛的手臂,“你有沒有覺得超人在一年年地緩慢剝奪我們的權限?他和布魯斯兩個人開始對越來越多的行業進行調整……”
“巴基。”朗姆洛無奈地說,“一定是你太敏感了。”
“我想要的是我的祖國和平,可這不代表我希望人民和下一代都成為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巴基喃喃道,“再這樣發展下去,會不會產生另一種形式的新納.粹?”
朗姆洛注視著他,過了半響,男人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不懂,也就不勸你了。”他說,“我聽你的,你怎麼想,九頭蛇就怎麼做。”
詹姆斯卻搖了搖頭。
“我的心有點亂。”他疲憊地說,“先回基地吧,布洛克。”
車緩緩地開動了。
巴基閉上眼睛,他揉著自己的鼻梁。
他安慰了那個女孩兒,可是現在,她心情平靜了,可作為成人和這個世界掌權者之一的他,卻開始心緒翻湧了。
巴基忽然想起了他和史蒂夫在二戰戰場上並肩作戰的短暫和睦相處時期。他們身處於人性最醜陋的地方,經曆了人類最冷酷殘忍的戰爭。
巴基對戰爭感到疲憊,對一切都心生厭惡,他寧願付出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世界和平。
史蒂夫卻對他說,“看清這個世界,然後愛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