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莉亞再次‘醒來’的時候, 發覺自己的身體似乎輕盈了不少。
她是從柔軟的床上醒來的, 脖子上的炸/彈項圈還在, 不過束縛她的氪石已經減少到了剩下手腕上的手銬, 其他地方都已經被摘掉了。
希莉亞的雙手被拷在身前，她便用手肘撐起自己，就看到床的對麵一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男人。這個人看起來四五十歲的年紀, 鼻梁上帶著一副眼鏡, 穿著板正的西裝三件套, 外麵的長風衣看起來十分典雅但是已經有了些年頭。
怎麼說呢, 這個人給人的感覺有一種大學教授的書卷氣質，天生的好人臉。希莉亞一向觸覺靈敏，她在這個人的身上感覺不到一絲的危險氣息。
這個中年男人正了正自己的眼鏡。
“您好, 希莉亞小姐。我叫哈羅德·芬奇, 是一名軟件工程師。”他說，“很抱歉讓您經受這些不公正的待遇……請相信我, 我們的每一步計劃都已經儘量選擇了能夠最少傷害到其他人的方案。”
希莉亞眨著眼睛看著他。
“你是創造那個AI的人。”她說。
“是的, 希莉亞小姐。”哈羅德道, “能從一點細小的事情當中發現‘機器’的存在，您很聰明。”
“我在情感方麵有些缺失，所以對於很多事情會更加敏感。”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希莉亞總覺得聽到她這樣說之後, 哈羅德的目光變得溫和了一些。
“我有一個朋友也是這樣, 我猜你們會有共同語言。”他說, “希莉亞小姐，我希望您能夠理解，我們其實並不想傷害你，但為了未來，我們不得不出此下策。”
希莉亞好像一點都不在意他們為什麼綁她，也不在意他們的宏偉大業。她左顧右看，抬起頭，看到了一個攝像頭。
“所以，你的AI在那裡嗎？”希莉亞問，“它是她、還是他？”
“是的，它的確在那裡。”哈羅德也抬頭看向攝像頭。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事實上，我的朋友們更愛稱呼它為‘她’，但我的理念和斯塔克先生的並不相同，所以我沒有為機器製作實體。”
希莉亞看出來了，因為哈羅德都沒有給‘她’起名字，一直都叫這個AI‘機器’（The Mae）。好像托尼更傾向於賦予賈維斯生命，而哈羅德對於自己的AI，更希望它隻是一個機器。
“好吧。”希莉亞嘟囔道，“那她和賈維斯相比誰更厲害一些呢？”
“我們人類創造出人工智能的初心，是為了讓世界和未來更好。”哈羅德溫和卻嚴肅地說，“機器之間，本無相比之性。更重要的……是人類本身。”
希莉亞一下就蔫了，她感覺哈羅德一點都不好玩，他根本不像是反動組織的天才科學家，更像是一個絮絮叨叨的大學教授。
“人類創造機器，使用機器。你可以看得出來，就算是AI，它們的思想，也會被自己的創造者所影響。”哈羅德輕聲說，“機器應該服務於人，而不是成為鞏固權力的幫凶。”
天啊，這麼嚴肅的人，殺了她吧。
“我不聽我不管，我是外星人，我什麼都聽不懂。”希莉亞連連擺手，“我可不是哲學家，我就是個戰士，沒有腦子的那種。”
又不是她嫌棄真·士兵大腦空空如也的時候了。
見狀，哈羅德也有點無奈，“那你想要什麼呢，小姐？”
“我餓了。”希莉亞這才放下手，她興高采烈地說，“我想知道，你的機器沒有實體，是怎麼做出來食物的？”
……
監控屏幕麵前，坐著一男一女。男人看起來四十左右的年紀，是之前和哈羅德一起露麵的那個人。這個男人看起來相貌英俊——和超英們風格不同，他有一種007老紳士的那種感覺，筆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
而另一個女人看起來就年輕很多了，她穿著緊身工字背心，紮著馬尾，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屏幕，一邊往嘴裡塞吃的。
“我喜歡她。”她聲音十分冷淡的評價道。
男人——約翰·裡瑟卻嘴唇輕抿，將耳機貼在耳邊。
“彆被她的表麵蒙騙，芬奇。”裡瑟說，“她可是滅霸的女兒，不是人畜無傷的小女孩。”
“不不，她絕對沒有掩飾自己。”年輕女人——肖開口道，“感情缺失的人喜歡在食欲上彌補回來，我自己的親身經曆，她絕對是餓了。”
裡瑟放下耳機，他轉過頭，眉毛微擰。
“你能不能不要在電腦邊吃東西了？”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到性感，內容卻是非常嫌棄的。
肖麵無表情地，繼續將零食塞在嘴裡，就是不理他。
“就不。”過了半響，她說。
……聽著同伴就在自己的耳麥裡起了爭執，哈羅德乾脆摘下耳機，他歎了口氣。
他抬起頭，看向對麵的希莉亞。希莉亞剛剛吃完三個男人份兒的食物，她看起來十分滿足。
“自從我和克拉克在一起之後，”她將最後一口塞進嘴裡，含糊地說，“就沒機會吃賈維斯做的高級套餐了。說實話——口味真的很容易被養刁，但我現在已經習慣了。他非說人類的情感和經驗賦予食物，會讓食物更加好吃，這一點，沒有味蕾的機器人永遠都不會懂……對我來說沒差啦，但我還是覺得賈維斯和你的AI做的東西更好吃。”
哈羅德坐在那裡，他似乎微微有些訝異。
“他說得很對。我很吃驚……”
“吃驚什麼？”
哈羅德不說話了。
希莉亞放下叉子，她看向他。
“你有話想跟我說，哈羅德。”她說，“你想說什麼？”
戴著眼鏡的男人輕輕地呼吸著。
“我想對你解釋……儘管你可能聽不懂，儘管其他人都認為，沒必要和一個外星人說這些。”哈羅德緩緩地說，“我隻想告訴你，我們隱藏這麼多年，最後選擇正麵對抗地球現有秩序的原因。”
“我想這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希莉亞說，“反正不管在宇宙的哪個角落，戰爭的原因總是出奇的一致。”
“我們不想控製這個星球，希莉亞。但我們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地球變遭。”哈羅德說，“超人和超英們以智能機器為基礎帶來的和平已經有十五年了，但這種和平是失衡的……社會和國家都需要相互製衡，而一個人民失去了自由意誌的國家，早晚會分崩離析，或者自我毀滅。所以，我們要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開始行動。”
希莉亞看著他。
“我不在意人類，哈羅德。”她說，“但我想知道你們是如何看待超人的。他在你們的眼裡，現在已經成為了反派了嗎？”
哈羅德沉默了一會，他似乎在沉思。
“我們美國人正式認識的第一個英雄，應該是美國隊長。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希莉亞。那時的社會十分單純，那是個需要英雄的時代，史蒂夫·羅傑斯簡直為此而生。他讓人類明白了超級英雄的含義，給了那個混亂時代一盞明燈。”
“於我而言，我很高興世界上有美國隊長，他讓世界變得更好。”
“可是後來，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人類的科技和社會飛速發展，我們有了越來越多的超級英雄，我們意識到人類不是地球唯一的主人，還有變種人、變異人、超級人類也默默地生活在人群之中。緊接著，雷神和超人出現了，他們就像是神一樣，讓人類意識到自身的渺小。人類既畏懼又希望有救世主的引導，正如同他們過去需要美國隊長一樣。可是，力量懸殊帶來了一個永遠無法解決的問題。”
“超級英雄永遠無法拯救每一個人類，正如普通人永遠不可能站在超英的角度理解他們。”哈羅德說，“你要明白，當一個力量超脫於法律，淩駕於整個體係之上時，是很可怕的事情。哪怕英雄是善良的，也無法抹掉普通人心中的恐懼。為此，人類政府曾經做過一些很過分的事情。”
“他們抓走了英雄們的家人？”
“是的。於我看來，這個做法不僅十分過分，並且非常愚蠢。”哈羅德平靜地說，“超英需要人性來約束自己，可老政府卻直接奪走了他們人性中最重要的東西，所以我非常理解，超人最後做出了統治世界的決定。我並不否認他這些年來的功績，有一些地方非常值得肯定，但是，過於偏激了。你要知道，神和惡魔，隻在一線之間。”
希莉亞笑了。
“真有趣。”她說，“你和V擁有共同的目標，可是想法並不完全相同，甚至還有衝突。”
“沒錯。”哈羅德說，“你看，這就是人性的複雜，即使我們有共同的目標，也很難在所有細節上保持一致——這也說明如今的社會秩序不合理，它用監視和信用評分，驅使六十億人向著相同的方向生活，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希莉亞抵住自己的下巴。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超人的政權瓦解，地球會再次陷入戰爭之中？”
“那會是短暫的戰爭，但最後，人類會找到出路，尋找到新的社會。”哈羅德靜靜地說，“個人意誌會帶來巨大的風險，也相伴著重大的責任。可人類仍然需要自由和危險。風險和矛盾永遠都不可能規避，現階段的矛盾是普通人和超級人之間的，即使有朝一日會解決，可未來繼續發展，還會有新的矛盾出生。”
“我們不能為了畏懼危險而永遠躲在溫室之中，要知道，在人類貪戀一時的虛假的和平的時候，外麵的現實世界卻還在飛速的發展。我們不能將這一切都教給超人，人類需要英雄，但更需要磨練，需要痛苦，需要自救，需要發展。”
“人類需要受苦受難的權利。*”
希莉亞注視著他，過了幾秒，她嗤地笑了起來。
“說真的？其實我更讚同你的想法。”希莉亞說，“我從宇宙而來，我知道這個宇宙有多麼黑暗可怕，其實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人類被超英保護得太好，有一天他們離開之後，而人類進入太空文明的時候——你會發現，地球人就像是美味的佐料，任何宇宙勢力都會過來分一口。而我的親生經曆告訴我，擁有自保的能力，遠比被人保護更重要。”
哈羅德輕輕地歎息一聲，神情卻輕鬆了一些。
“到太空階段的社會矛盾，便又會和現在的不同。”他說，“我很高興你能夠理解我，這讓我感覺很開心。”
希莉亞緩緩地向桌子前趴來，她的手腕被手銬綁著，便用手肘抵著桌麵，雙手捧著自己的下巴。
“那麼告訴我，哈羅德。”她輕輕地說，“你又在為了什麼而內疚呢？”
哈羅德神情微愣。
“我……”
“我明白了。”希莉亞說，“你在為了不得不出現的傷亡而感到自責。隻有好人才總是會內疚，你人真好。”
“希莉亞小姐……”哈羅德無奈地說。
“所以，V不止要對抗克拉克。”希莉亞說，“他還要掀起其他一些什麼事情，對嗎？你們這個隱藏了十多年的秘密組織，看起來還有殺手鐧沒有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