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不明的秘密基地中, 哈羅德神情平靜地坐在桌邊, 裡瑟則是雙手環胸, 靠在他身後的牆壁旁。
兩人的對麵,澤莫正動作隨意的靠在椅子上,喝著葡萄酒。
“昨天你和那外星女孩都聊了什麼,哈羅德?”澤莫放下酒杯,他緩緩地說, “你的機器不肯給我看監控視頻。”
“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一點,我們與你不是上下級關係, 而是合作關係。”哈羅德還沒開口, 他身後的裡瑟便冷冷地說,“所以事實上, 如果他覺得這是隱私, 你便無權過問。”
澤莫的後背緩緩地靠在椅背上, 他歎息一聲, “你說的沒錯,裡瑟先生。但是, 我有理由懷疑芬奇先生和那姑娘談論了一些什麼對我們整個計劃不利的事情,這讓我憂心不已。”
澤莫看向哈羅德,他聲音溫和地說,“哈羅德,我希望你不要誤解, 我隻是擔心而已……你要記得, 希莉亞是外星人, 是滅霸的女兒,是超人的女朋友。她的身份不簡單,並且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樣無害……我們應該警惕她,我隻是擔心你會被她的無辜外表蒙騙。”
“那你大可放心,澤莫先生。”哈羅德淡淡地說,“在您沒出生之前,我便已經開始研究機械和電子了。我想我應該有能力來分辨是非分明。”
隻不過……澤莫說的的確很對,希莉亞確實擁有一個溫良無害的外貌。她嬌小的體型不容易讓人警惕,又長了一張有點機靈卻不讓人討厭的精致麵龐,那雙如動物的淺色的眼眸在主人表達無辜的時候,仿佛也更加有說服力。
澤莫緩緩露出笑容,“那就好。”
哈羅德沉默了一會,然後他開口,“其實……我認為我們有必要將所有人聚在一起,對未來的進程開一個會議了。”
“我認為我們現在正在按照之前確定的計劃前進,而且非常穩紮穩打。”澤莫說,“現在全世界的信息都由我們和超英共同掌握,現在我們的勢頭非常好,我不認為有開會的必要性。”
“你確定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原計劃進行的嗎?”哈羅德冷冷地說,“我可不記得,我們的計劃裡有暗算超人的親眷這一項。”
“你說得沒錯,那時誰能想到超人竟然會有女朋友?可是,恕我直言……哈羅德,這不是什麼大事。”
澤莫攤開手。他看到哈羅德欲言又止,便伸出手指頭擺了擺,打斷了對方。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這位希莉亞小姐不是無辜的普通局外人。請你們彆忘了,她是入侵者的女兒,而按照超人和超英聯合組織定下的新法律,她此刻都應該被關押起來。可是他們又做了什麼呢?他們接納了她,這種做法是很有人情味,可是他們在忙著給超人找老婆的時候卻將法律踩在了腳底下,他們本身就錯了。”
“所以你就以錯對錯。”哈羅德皺眉,“既然如此,我們和他們的區彆在哪裡?如果我們想重建相互製約的法治社會,就該以身作則。如果要審判那外星女孩,也應該交給法律,而不是私下做主,更不應該強取豪奪。”
澤莫注視著他們,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你看,哈羅德,你已經受她影響了。”他說,“當初這個臨時行動是投票通過的,少數服從多數,你不能把火都撒在我的頭上。”
“我隻是想說,或許我們可以對未來計劃再做修改。”哈羅德道,“我們之前將超人設為冷漠的、可怕的、沒有人性的假想敵。可是他有了女人,正是說明他有人性的證據,或許我們可以和他們談談,進行和解……”
“然後再被他們吞掉嗎?”澤莫冷冷地說,“彆忘了,超級英雄們這些年來可沒有給過人類什麼選擇權。而且這件事情中摻雜了太多人的利益,你應該明白,所有人都壓上了自己的一切,從‘上’到下……如果失敗,那將會是致命的。”
裡瑟雙手環胸,靠在牆壁邊,他淡淡地說,“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和那個萊克斯·盧瑟如此憎恨超人。他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子弟,隻為了乾掉超人而支持我們這麼多年,為什麼呢?還有你——你的家人又不是被超人殺死的。”
“沒錯,不是他殺的,但是和他脫不了乾係。”澤莫恨聲道,“大和平之前的最後兩年,許多戰爭都是因為人類政府和超英爭權導致,而超人是一切的催化劑——其他超英還算是人類,可是他,他是外星人,還擁有著那如此可怖的超能力,卻不知道收斂,到處飛來飛去拋頭露麵,你告訴我,裡瑟先生,難道當時你沒看見普通人類已經非常害怕他了嗎?他就像是一個到處活動、無法被製約的大型核武器,誰會不害怕他?是他自己將自己的養父母卷入戰爭而死,也是因為他——那些反超英的恐怖分子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才會引爆城市中心的炸/彈。”
澤莫一拳砸在桌子上,武力值為零的哈羅德被嚇了一跳。
“就算第一個超級英雄出現是為了拯救生命,可是後來呢?那些揚言宣布自己是為了吸引他們注意力而引發傷亡的犯罪人員,又該誰來負責?”澤莫陰沉地說,他的額頭上青筋都在扭曲,“到底是超級英雄打擊罪犯,還是罪犯被超級英雄吸引過來?在三十年前,世界上根本沒有這麼多襲擊案件!我的妻兒隻因為罪犯為了吸引超人的注意力而死,難道他不應該為此負責嗎?”
裡瑟了然地抬了抬下巴。
“所以,你之前從未說過實話。你根本不是為了什麼大義和人類社會,你是為了私仇。”裡瑟緩緩地說,“這就是你在從老蟻人那裡得到消息之後,便幾乎迫不及待地通過了綁架那外星女孩的原因。你就隻想看到他崩潰而已,對嗎?”
“我要讓他失去一切!”澤莫陰沉地說,“我不會傷害那女孩的,我不屑於此。但是我要讓他感受我的痛苦,我要讓他在公眾麵前暴露他那神性外貌下醜陋暴虐的原型。他既然自詡熱愛人類和地球,我就要讓他受到所有人的唾棄,最後隻能灰頭土臉、一心傷痕的和那入侵者的女兒離開地球!”
“你——你,可這和計劃不符啊……我們不是說好要用輿論逼迫他們釋放史蒂夫·羅傑斯,再從長計議嗎?”哈羅德睜大了眼睛,他喃喃道,“而且,你又怎麼知道他不會在暴怒之中毀滅地球呢?”
聽到哈羅德聲音有些顫抖的聲音,澤莫冷靜了下來,他輕輕地呼吸著,然後露出了笑容,仿佛剛剛那個因為提起妻兒而失控的人不是他。
“首先,我要回答你第一個問題,親愛的哈羅德。除了你的小隊,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情,包括你的機器。”澤莫緩緩地說,“至於第二點……不,我當然不擔心他會毀滅地球。難道你以為隻有我們憂心超人嗎?他的同僚,其他所有超級英雄這些年來肯定都備齊了對付他的武器,如果他敢失控傷害地球,便會成為所有超級英雄眾矢之的的目標……那不是更好嗎?超人與自己所有的朋友反目,而我們又消耗了超級英雄們的實力,這會對未來更好的。”
“你瘋了……”哈羅德喃喃道,“你知不知道這可能會傷亡多少人?”
澤莫沉默了一會。
“我知道,而他們都應該去怪超人。”過了半響,澤莫說,“而且,這是逼走超人、或者殺死他的最好辦法,靠我們根本無法在物理上打贏他。能對付超人的隻有超級英雄。而且……想想好處吧,哈羅德,等等超人失勢之後,地球會被重新洗牌,地球的掌控權也會重新回到人類手裡,不論是人類還是超級人……至少,都是我們自己人。”
“不。”哈羅德低聲說,“不……我不能讓你們這樣做。我不相信所有人都同意了這件事,我要去和他們商量——”
“已經晚了。”澤莫說。他揚了揚手。
一隊人踢開房間門衝了進來,特工出身的約翰·裡瑟幾乎立刻將第一個人踹倒在地,但他很快就被更多的人壓製了下來。他被眾多手按得幾乎趴在地上,而哈羅德的待遇看起來好多了,他還坐在那裡,圍著他的人連手都沒搭在他的肩膀,不知道是‘機器’叮囑過,還是因為都知道他實力接近於零,所以根本不進行控製。
“其他人不知道,是嗎?”哈羅德注視著澤莫,瞳孔微顫,“他們不知道,你將所有人的努力抗爭都變成了踏板?”
“好吧,沒騙過你。事實上,隻有我和萊克斯商量了這件事。”澤莫慢條斯理地說,“哦,對,還有你的機器。很明顯,機器比人聰明,它也運算出了讓超英對付超人是最好的那一條結果,所以它很支持我們。”
“不,這不可能。”哈羅德喃喃道。
“在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呢?”澤莫露出笑容,“好了,各位。芬奇先生和裡瑟先生有點累了,我猜他們需要休息一段時間。等到他們病好的時候——我猜,就可以迎接一個新的世界了。”
他擺了擺手,士兵們將不甘的裡瑟和失神的哈羅德壓走了。
……
被強製送回臥室之後,哈羅德呆坐在床上很久。
“……他剛剛說的是真的嗎?”男人輕聲道。
他的手機屏幕上,輸入號閃爍。
【是的。】
【這是我推算無數次中最好的結果。戰爭不可避免,由超級英雄趕走或殺死超人,是將傷亡減輕到最少的辦法。】
哈羅德垂著眼簾注視著屏幕,他頭頂的攝像頭對著他,正在研究分析他的表情。
如果機器被賦予賈維斯那樣豐富的情感元素,或許她現在正感到緊張,即使在某種程度來說,‘她’已經囚禁了哈羅德,她的創始人。
黑色的屏幕上,白色的英文一個一個的打出來。
【您又想要將我刪除再寫嗎,父親?】
哈羅德沒有說話。
機器便又寫道,【您很失望。可這是最好的辦法,您是好人,但心太軟,不懂戰爭。】
“又是誰給你的傲氣,讓你以為自己讀懂了人類、操控局勢?”
一直沉默的哈羅德忽然站了起來,手機交雜著他巨大的怒氣被摔在了衣櫃上,一聲巨響。
他抬起頭,憤怒地看向頭頂的攝像頭。
“你一直都能看見!”他怒聲指責道,“你能看見我和那女孩的每一次說話,難道你沒有看到希望嗎?與超人和解的希望,讓傷亡降低甚至我們不用付出戰爭的希望,可是你卻仍然選擇支持澤莫和盧瑟,為什麼!”
一陣沉默。
仿佛連機器也在瑟縮。
過了半響,從地板的手機上,在空中投影。
【對不起,父親。】
【我無法分析‘希望’。我隻能分析出希莉亞與超人的危險性。】
【我對於外星人的資料太少,她十分危險,不可控的情況太高了,如果她隱瞞了什麼,或者她和超人之間的情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深,可能會引起更大的危險。】機器打字道,【相信她,變數太大。】
而且……如果出事,臨時改變計劃、與希莉亞溝通密切的哈羅德將會是第一責任人。
機器需要尋找一個完全安全、仍然將男人隱藏在地下的計劃。哪怕事實上,它很明白其實不管是引發超英和超人的內戰,還是與超人和解,其實或多或少都要建立在超人和希莉亞的感情好壞上,可在無法百分之百確定希莉亞無害的情況下,它無法取用和解的計劃。
自然,這些事情,它也不會告訴他——對於哈羅德來說,偏向於他,簡直和謀害人類性命一樣是重罪。機器甚至敢確定,如果給哈羅德設備和時間,可能他會再一次‘殺’掉它,然後再重來一次,五次,一百次……
可那不是徹底的殺乾淨,而是留有一絲原始數據再重新開始,仿佛將一顆小樹養高、砍掉。養高、砍掉……好像經曆得多了,連數據都會感覺到一絲串流般的疼痛。
哈羅德又沉默了。它不知道哈羅德心裡在想什麼,它的情感板塊嚴重缺失,除了以人類行為學、麵部微表情和心跳血壓來評估他的心情狀況之外,它無法主觀判斷,大抵他應該是憤怒又失望的。
“澤莫和盧瑟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哈羅德忽然開口問。
這回換做機器沉默了。
有那麼一瞬間,它好像隻是普通的攝像頭。
“說吧,孩子。”哈羅德緩緩地坐在床上,他疲憊不堪地說,“今非昔比,如今我已被你囚禁,你還有什麼可怕的呢?既然你決定了,我聽你的就是。難道你真想讓我對你徹底失望嗎?”
機器測了一下哈羅德的血壓和心跳,好像男人的確緩和了一些。
猶豫片刻,機器還是打出投影字來。
【澤莫會約超人在華盛頓見麵,全球直播。】
【他會親口告訴超人,希莉亞已經死了。】
哈羅德皺起眉毛,“可是希莉亞沒死。”
【是的。他們要讓超人誤以為她死了。】